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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极光(17)

若拉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手机啪的掉在了草丛里。

阿寺看到若拉的神色,心头也跟着一紧,他捡起手机看了一眼新闻,整个人也呆住了。

若拉从阿寺手里拿过手机,开始一遍一遍拨打若文的电话,冰冷的听筒里传来一成不变的忙音,若拉哆嗦着,一遍一遍的打。

不一会儿,她接到了大伯母的电话,她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电话那边传来含混不清的询问和哽咽,她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只是惦记着快点挂掉电话,好接着给若文拨过去。

她还是个没长壳的蜗牛,一身安逸娇嫩的皮肉,这世上哪有什么风刀霜剑,所有幻想出来的曲折和艰险,都会是格林童话里试探小公主的难题,情节曲折,结尾却总是好的。

所以若文会在下一秒接听她的电话,嗤笑一句:“你丫怎么不盼我点好。”

若拉抓着手机,肩膀开始抽搐,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砸在脚边的青草上。

人群里又有人发出惊叫……

“我靠,扎堆往下掉,世纪空难啊……”

若拉紧紧抓着胸口的领子,呼吸开始变得艰难,她不敢看手机了,她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什么叫扎堆往下掉,爸爸妈妈乘坐的飞机此刻应该在白令海峡的上空破云儿过,那里离这片天空还很遥远,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轻轻抽泣起来,不会有事的。

阿寺无言的抱住了她,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因为看到噩耗的瞬间,他竟然有种序幕拉开同时又尘埃落定的感觉,这几天的平静和安逸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身体里似乎有颗□□,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可能下一秒钟就会轰的一声巨响,眼前所有的幻象都会灰飞烟灭,这感觉让他片刻都不得安宁。

现在他平静了,因为眼前的这一切,仿佛才是这世界该有的样子,残忍,无理,是个王八蛋。

若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旅社的,她腿脚都是软的,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被阿寺抱回去的。

同学们满面忧色的跟着她,连声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在场所有同学里,只有若拉的亲人在飞机上,而且是三个。

远在北京的Q大家属院里,几家亮起了彻夜不眠的灯火,时间变成一把淌血的刀,分分秒秒都在割人心头上的肉。

若拉在这里呆不住了,说什么也要回去,碰巧今晚另一拨旅客里也有一个人的家人今晚在北京机场,那人是自驾游,看到新闻二话不说就要连夜赶回去,若拉连滚带爬的上了那人的车,阿寺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

越野车飙过蜿蜒静默的草原天路,巨大的风车在狂风中呼啸着旋转,西南天际那块绿光依然还在,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第9章 生活还是要继续

若拉的志愿是自己填报的,她没有等来老若和老妈帮她拿主意,也没有若文那个事儿精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向她鼓吹电子科学专业前途有多光明。

她报了物理系。

和她报同一个专业的还有魏洲,他妈妈和若拉爸妈作为同一批交流访问学者,在美国几所高校完成了为期半个月的学术交流后,搭乘同一个航班回国,消失在了浩淼的太平洋上空,至今仍没有搜索到一片飞机残骸。

和他们同机的还有两位院士,三位博导,九个人在不同领域分别贡献了目前国内最前沿的科研成果。

在他们的追悼会后,Q大学子自发在礼堂前的广场上点满了蜡烛,为他们的飘逝的生命守夜祈愿,不知是谁在礼堂下一个幽暗的角落用吉他弹了一首伤感的曲子,若大的广场烛光闪烁,却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吟和低低的弹唱。

“我记得你……”

“我怎么会忘记你……”

在九月的第一个艳阳天里,若拉只背了个小包就去学校报到了,她在学校人头攒动的绿茵路上遇到了魏洲,他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点逛荡。

魏洲难得不像个棒槌,见了若拉还说了句挺像人的话:“你瘦了。”

“你也是。”

若拉和他并肩走向物理系迎新的人群里……

早饭是阿寺做的,西红柿鸡蛋挂面,这是他学会的第一道主食,教他做饭的不是若拉,是一本一本年代不详,卷了边的旧食谱。

这本食谱是他一个月前整理厨房时发现的,那是若拉爸爸手写的一本食谱,里面还夹杂着五花八门的生活小常识,一沓长短不齐的纸,夹在一只办公室随处可见的燕尾夹里,每一页都是若拉爸爸遒劲有力的字迹。

上面都是些简单实用的菜谱,适合这种以数理化为轴心高速运转的忙碌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