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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戒指(69)

作者: 之蓝 阅读记录

他一直淡然无谓地说到最后,提及父亲倪宗尧时,却声音哽咽,红了眼眶。

沈徵斜眼睨着他,心里满不是滋味的。

说实话他真心瞧不上这对祸国殃民的狗爷俩,但是倪孝棠对他爹的这份心,倒是当得起他名字里那个“孝”字。

沈徵小心地接过那块玉,包好之前检查了一眼:这是一块雕刻了小景山水的羊脂白玉,那条河流代表了倪孝棠的老家江西分宜,当地最大的一条河流袁河。

倪宗尧将这条孕养故乡生灵的河刻在送给儿子的贴身玉佩上,也有点他不忘根本之意。

沈徵盯着看着,突然之间,眼圈红了,脖颈上青筋暴涨!

他的父亲沈沅,贵阳人,名字里有一个“沅”。

《尚书》记载:“楚中九江,五曰沅江,出沅州西蛮界”。

沅江出清水、入洞庭,犹如父亲一生从头至尾清澈如冰;父亲坦坦荡荡地来世上,却没能清清白白地走!

这一切,都是因为倪氏奸党的迫害!

这一瞬间引爆了沈徵的仇恨,他攥着那块玉,掌心骨节“格格”作响,再多一分力,只怕就要化为齑粉!

发觉他神色陡变的倪孝棠看过来:“你怎么了?”

沈徵强忍着,按捺着,一边告诉自己“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边劝说自己大局为重!

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收住了力道,把玉佩放进胸口贴身的夹层衣兜,犹如吞下一枚尖刺。他冷冷地说:“没什么,小阁老,你歇吧,大可以放心地睡,我在这里不会害你,因为我要看着你,倒底是老天来收你,还是我大明朝的律法来收你。”他相信,世间总有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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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宴席撤去,林一闪宾主移至偏厅说话。

既然知道了茶伯就是曹察本人,林一闪问候客套一番,便略展前情,重提旧事,再讲到了此行的目的:

“那桩变故发生以前,也就是在午门行刑前,刽子手清点人贩,少了一个女婴,当时的官员害怕担责隐而不报,过后被查出;有消息来源,说那是端妃娘娘生前的三公主宁安,不知道这件事,老前辈知不知道?”

茶伯福建人,因曾在京师久住,开口还是股地道京片子:“恕老朽冒犯,想问天使大人一句:那时候头天发生叛乱,第二天就将贵妃娘娘问斩,案子审结得如此之迅速,行刑执行如此突然,我们这些亲属的还是等到菜市口的人看见回来递消息,才接到这晴天霹雳。贱内受不住打击当场昏厥,我们一家人时至今日,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知道,试问如何能知道当日当时,刑场之上发生的内情?老朽也想问一句,这件事的始末,上面到今天,究竟弄清楚了吗?娘娘的冤屈什么时候得以伸张?”

这茶伯,虽然垂垂老矣,但是说话不紧不慢,有条有理,中气仍然很足。言至末尾,悲从中来,亦带不平之激愤,倒将林一闪的话头堵住了。

林一闪顿了顿,颦眉怜惜道:“老前辈勿惊,问这一句,也是出于上面对娘娘血脉的惦念;上面的意思是,知道这么多年您担担子受委屈着呢,一直想尽份心,弥补您这些年的失意。”

“示意?”茶伯戚戚然冷笑,“老朽的失意又算得了什么,只是盼沉冤昭雪,经年累月,这一颗心都盼凉了!”

林一闪无法安慰这位失去女儿的老者,但更不能说任何皇上的过错,只要是皇上做的事,非议半句都将成为罪过。

一时间又冷场。

幸好此时,侍女端茶上来,揭开盖子是上等的铁观音,香气乍闻浓郁,再嗅悠长,馥郁中带着一股轻盈。

茶伯说:“天使大人请用吧,这是我们自己种的茶,年年都送往宫里。”

这么多年,他不敢喊冤,有苦无处诉,唯有回到故乡翻新了女儿儿子小时候住过的庭院,种上新茶,年年送往宫里。

借这一股历久弥清、萦绕不绝的茶香,以无声传达心声,诉说心中冤屈苦痛的衷曲。

林一闪不能提宫里的过失,但是安慰一下茶伯的话还是可以说的:

“娘娘的确让人痛惜,为皇上诞下子嗣,却落得如此结局。”

林一闪也有所耳闻,当年曹端妃在宫中圣宠一时,风头无俩;开罪了不少贵人。

茶伯闻言,双目中流出两行浊泪,又自己默默地拭去:“是我这当爹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蒙冤受屈,死不瞑目,时至今日也未能为九泉之下的她洗刷罪名。

曹察说得很压抑,很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显示他内心的不平。

甚至林一闪可以从他极端的平静中,感受到一丝尖锐的怨怼。

茶伯:“我知道,皇上不会翻案了,天使大人,您替老朽回复圣上,感激他这么多年还能惦记着曹家,曹家子子孙孙都会感谢他老人家,祝他龙体圣安。至于补偿,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我们曹家原就是本无一物,连个清白也留不住,又求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