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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臣(56)+番外

照磨先是一愣,紧接着光禄寺少卿冷笑道:“大人此言差矣,倒还从未听过有一方布政使向藩王封地出钱修坝的先例。谢大人主事青平,而非江塘!”

参议不退,接着道:“既非主事管辖,何必cha手人事?唐王殿下若是当真觉得不妥,自会上奏朝廷,何须人另开旁声。”

这照磨奉位虽低,却实在心忧洪泛,便道:“古人云防患未然绝非托辞,现下无事亦非安稳,居安思危实乃君子所为。江塘、青平皆是国之重地,朝之粮仓,若是当真遭了洪灾,干系万千百姓。此事陛下还望三思!”

参议冷眼,显是半分未听进去。只说这事年年都要争论一番,皇帝也觉索然无味,只欲拨些银子下去意思一下罢了。岂料皇帝还未开口,下边贺安常忽然跨列而出。

“臣附议。”他清冷抬首,目光端肃,“洪泛之防不可不急,江塘堤坝经年未过重修新整,就是铁打的也耗不住。既然长河已涨,暴雨未停,此事就是迫在眉睫。但修顿之事亦非随意,财银拨款也不可大意照惯。往年只有谢大人上折奏明,我等未曾亲眼所见。今年臣请亲下长河沿江塘,以做财银整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迟疑,“如许亲下长河?”

“该的。”贺安常垂眸。

“既然如此。”皇帝颔首,“那便交由如许查访,若是紧要,立刻防修。”

朝散时贺安常正在下阶,见柏九擦身,便道:“平定王。”

柏九驻步,回首含笑,“难得。”

贺安常面无表情,只道:“江塘堤坝一事既然如此之急,谢大人就没有书信以求平定王吗?”

“谢净生向来不会求人。”柏九侧身,掌中转着玉佩,缓道:“他虽不在京中露头,但一个青平还是左右尚可。正所谓水来土掩,倘若他正等着京中拨钱修坝,青平早是淹没影了。”说罢继续往下走,淡淡出声道:“为民之心,我不及他。贺大人,好走。”

贺安常怔怔。

一上马车,就见辛弈递了暖炉过来。柏九索性将他手一同包握了,笑道:“怎么又来接人。”

“大雨。”辛弈也笑,又道:“修坝一事如何?”

“稳了。”柏九就着他的手喝了姜汤,眉微皱,“这次拖不得,哪有堤坝能年年塌?谢净生此番已经是逼到界了,倘若再不修坝,唐王恐怕就没有安稳日子过。”

“我在山阴时听过此事。”辛弈道:“若非谢大人紧推青平水利河渠,只怕长河连头一年都撑不过。只是这事利害得失唐王最清楚不过,为何年年不声?”

柏九唇边延了笑,狭眸中却冷清,“皇帝这几年对藩王是谁出头就杀谁,唐王恨不得装死龟缩在封地一辈子不见他父皇,岂敢开口要钱?”

辛弈回忆,“这位皇叔……从前倒不是这个样子。”

自然不是,正所谓扮猪吃虎,越是缩的紧,越是所图不小。不见一列六王,今天只剩他一个尚在藩地。

柏九揉了辛弈的发,道:“若你回北阳。”言罢又笑了笑,“记得别理他。”

辛弈肃然颔首,柏九被他逗笑,又笑一番不提。

未过四日,贺安常已经赶到长河。

雨还在下,谢净生不敢离身,这些日子就住在长河渠道现搭的简陋木房里,没c黄就睡长板凳,得亏他皮糙ròu厚,晚上经摔。尝尝眼还未合,外边已经又叫了。他不敢大意,守盯着长河水涨。

今日大雨砸的人生疼,谢净生和固渠匠人一并在泥巴洪水里边抬木架道。他这三日就睡了两个时辰,现下眼睛熬的微红,扎手的胡渣都更猖獗。什么公子风雅一并丢掉,就是布衣污泥,脏的泥都是一层加一层。

贺安常下车竟然一眼没有分辨出哪一个是谢净生。直到有人朝站在半腰水里边抬板的泥人喊声“谢大人”,他才知道那是谢净生。

喊谢净生的是位布袄老妇,在渠道上跨了个竹篮,一路分发过来,叫谢净生上来吃点东西。可是谢净生没回答,贺安常看他肩头的木板滑掉水中,人忽然向后倒下去。

贺安常心头猛然一跳,人就像被谁从后踹着似的。妇人惊叫才出口,就见那车上才下来,一身干干净净的俊俏公子陡然推开人,飞似的冲到渠旁,想也不想的跃下去,就在水中摸索大喊道:“谢净生!”

雨太大了,打在发间脸上,贺安常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一边在水中捞找,一边大声道:“谢净生!”胸口紧张的手都在抖,贺安常在水中摸不到人,只怕他被冲出渠道,越发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