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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158)

华裳说:“帖子也递了,姐姐也去了。回头再在北地见着九天门的人,打还是不打?”

苍霁金珠抵在指腹间滚动,他说:“南边盟约已成,一棍子下去惊涛骇浪。你自与琳琅说这句话,她便明白如何做了。”

华裳听出味来,说:“你不与我们同归?”

“我自有去处。”苍霁眼眺山间云雾,“我看九天君数年磨一剑,只将这剑磨得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华裳踢着脚,说:“若想将这剑使得更久些,藏锋敛锷方为上策。九天君如今让他树敌无数,说是爱子,我看不像。况且这个净霖本相为剑,他修的降魔剑道与旁人不同,是孤注一掷,性命皆系于这一道一剑之上,若是来日遇着什么变故,失道则剑折,剑折则身毁,身毁则心死——救都救不得呢。”

“是啊。”苍霁眼中露了点妖物狡诈,“要折此人,攻身为下,攻心为上。他本相为剑,能将一切强击视为磨砺。又因为心与剑相似,绝无杂质,故而能降魔数年不受外侵,始终如一的坚守己道。”

“但他若能抱守一心,岂不是愈挫愈勇,油盐不进?”华裳尾巴倏地冒出来,她思索道,“本相为剑,认真说来,算不得有心。那胸腔里都是利刃,要摧他心志不容易,否则这些年邪魔对他岂会闻风而逃,怕得两股战战。”

“要看他遇见谁。”苍霁玩转着金珠,意味深长地说,“总有一劫。”

第74章 毛病

净霖不日后下山,因为白袍银冠的打扮太过招摇, 所以他褪了白袍, 换作青绦常服。将剑隐于身, 并且弃冠系发,除了那面容不改, 已与寻常修行之人并无不同。

黎嵘与云生将净霖送至山脚, 在山脚亭畔又给了他一只匣子。净霖打开来看,见匣中整齐码列着六个小瓷瓶。

“此乃父亲院中自调的丸子,依着你的口味, 净是些豆腐味。”黎嵘见净霖神色不佳,便赶忙说, “知道你一贯自修, 不肯借助这些灵丹, 但这皆是父亲的一片心意,不可推辞。”

云生在侧笑道:“小时候常要着吃, 大了还嫌弃上了。带着吧,父亲爱重你, 多半是怕你渡境之时遇着什么变故, 拣六瓶给你养气固本。你要知道, 连大哥那边也只敢紧着一瓶吃。”

“我独修剑道, 亦为心道, 借助外物反易生魔。虽知父亲爱重, 却也不敢多用。”净霖拣出一瓶, 又将匣子推给他俩人, 说,“兄长们在家闭关皆需此物,便替我用了罢。”

说罢净霖稍抬手,言简意赅:“我便去了。”

黎嵘和云生一齐回礼,目送净霖消失于晨雾间。

黎嵘摇了摇瓷瓶,叹道:“这么多,你我也用不完。偏生金贵难得,扔也扔不掉,这可如何是好?”

云生一拍臂,说:“恰好昨夜听澜海说他近来不大得劲,总觉得身神疲怠,不如送他一瓶。你我各分一瓶,最后剩下的,就给清遥做糖豆吃罢。”

九天君院中设有灵通堂,素来以炼丹为名。这九天丹便是助长修为、净污化邪的好物,他们兄弟自入门起便月月在食用。待到修为小成,灵海已固以后,君父便会克制丹量,叫他们自行精进。此物虽然大补,却不能多食,能嚼豆似的吃着玩的,只有清遥与东君可以。东君乃邪魔归顺,暂且不提,清遥却是体质难得,为防邪祟,须得天天食用。

两人当下一拍即合,归于山中。

净霖南行时不曾乘船,而是策马沿江而行。九天门在南边广设司站接应门人,净霖便在沿途各地的司站中歇脚。

傍晚时分,净霖在街上的面摊铺子坐了,要了两份面,一碗加青菜,一碗加豆腐。他拣了筷用面,面才吃了一半,听得背后有人“笃、笃”地敲着木棍走过来,打他桌边一杵,张嘴就是一句:“这位公子,见你眉眼带俏,面里透红,近来要走那桃花运啊!”

净霖吃面不答,这人偏俯身凑过来,一顿嗅,嘴里说着:“我也饿得紧,看在我为你算一算的面儿上,这碗面就赏我了呗?”

净霖见他是个睁眼瞎,眸子混浊晦暗,怕是瞧不清东西。又见他胡子拉碴,肩挂着一脏褂,脚蹬着一双露趾青布鞋,手里还拽着一根虫啃过的朽木。稍微闻一闻,便能嗅得着一股咸菜混槽水的恶臭。这便罢了,他动作间那虱子就紧着蹦跳。

食客各个反倒胃口,争先恐后地起身离座。摊主不依,几步跑来啐着这要饭似的算卦人。

“赶紧麻溜的滚!”摊主抽着毛巾,“来这儿撒什么野?谁这档里没留神,尿出你这等碍眼的阿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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