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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241)

净霖埋起脸,石头小人终于不动了。

雪停时马车已到了地方。

苍霁打帘而出,此行为了不惹人眼目,他已尽力掩了妖气,故而落地时也缓了几口气。

佘桧的伙计一路打点,跟着鞍前马后,这会儿送到了地方,少不得来讨个喜。苍霁抛了他几颗金珠,他喜笑颜开地接了,对苍霁抱礼道:“公子是难得的财神爷!这一程走得顺利,多半是承了公子的福气。佘爷特地嘱咐,备了份薄礼给夫人。”

这一趟谁不知道“曹夫人”是曹公子的心头肉。

苍霁颇为愉悦地说:“叫佘爷惦记了,回去替我禀个平安。”

伙计连声应了,两个人正客套间,伙计目光突然一顿,接着磕绊地说:“夫、夫人啊?”

净霖肩覆狐裘,闻声侧视。他近几日虽没记起多少事,却已不如下山时寒冽。

苍霁说:“冷吗?”

净霖眺目远山,雪雾隐绰,距他两人下山已过了一年,此时再看故处,竟有陌生之感。

“不冷。”净霖答道。

苍霁扫伙计一眼,伙计即刻噤声退了。他迈步与净霖并肩,沿着这残雪未扫的道走。

“宗音性子稳重,素来恪尽职守,又好秉承规矩办事。”苍霁说,“他不该有什么仇家。”

“他必不会无故离海。”净霖斟酌道,“他若不是被人带走,便是自行离去。”

“一个人遽然生变。”苍霁说,“必是碰了情字。”

“这般说。”净霖看向苍霁,“未免武断。”

“我与宗音几面之缘,却已能猜得他是何等样的人。他若不是被逼无奈,绝不会弃职离海。只是动情便罢了,他本就是东边的土皇帝,如想隐瞒九天境也不是不能。为何要匆忙离去,暴露而出?”苍霁说着环顾四周,“这村子有些古怪。”

“人少了。”净霖驻步,示意苍霁向前看,“雪掩柴门,还留在此地的百姓不足五户。”

“无人坐镇,妖怪横行。”苍霁说,“但是必不会惹出大事,因为分界司会尽快调出人手来,所以没理由跑得这样干净。”

净霖一时间也无头绪,他说:“临行前东君道八苦只剩这一苦,可我算起来分明还少了三苦。若是能猜得宗音是哪一个,兴许便有些线索。”

“是少了两苦。”苍霁见净霖不解,解释道,“冬林的‘死’,顾深的‘爱别离’,楚纶的‘病’,左清昼的‘放不下’,老皇帝的‘老’。此乃你我共经历的五苦,而我于忘川河中见得了‘怨憎会’,所以如今只剩下‘求不得’与‘生’。”

他闭口不提这个怨憎会是谁的,净霖却仿佛心有灵犀。

净霖说:“宗音数百年里寻求化龙机缘,却迟迟不得。所以给他一个‘求不得’,倒也正合适。”

“不过是百年。”苍霁说,“寻常人修行问道,动辄千百年,又受本相牵制,能入臻境者凤毛麟角。宗音只是尚不得入门之法,却并非不能化龙。所以求不得于他而言还差些东西,倒是生,兴许寓意着他将有劫难,要在生死关头走一遭。”

净霖沉默不语。

苍霁便猜得他的心思,于是说道:“你一直以为生是你,对不对?”

净霖颔首,想了想,说:“我生机难得,那般情形下本已是陷入死地。”

“东君有一句话说得不差,八苦与你我息息相关。如今生死已过,此后便再无可惧之处。”

苍霁说着拾起净霖的手,把在掌心捏了捏。

“凉成了这般,还与我说不冷。”

他俩人不曾另寻住处,而是回到了枕蝉院。院内廊子塌了一半,舍边小池也已干涸。好在他俩人也不是凡人,否则今夜便要横睡雪间。

净霖将推门上的雕花换了个图案,苍霁抱卷路过时端详片刻,问:“一条狗?”

净霖用手掌遮了一半,回首说:“不与你说。”

“那便是条狐狸了。”苍霁抵身而来,从后面凑在净霖颊边,“要狐狸做什么?换条龙吧。”

净霖说:“不是狐狸。”

“你以后喜欢什么。”苍霁婉转地说,“尽管知会哥哥一声,我自当画给你玩儿。”

净霖略微窘迫,石头又在袖里打滚。

苍霁顶他一下,说:“借着石头占我便宜?它在我袖里乱摸。”

净霖滞声反驳:“哪里是摸?”

“这不叫摸。”苍霁“哗啦”的松开抱卷的手臂,一把撑在净霖左右,“对不住,我说错了。这叫蹭,叫贴,叫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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