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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给谁听(15)

“老五去定的,”话音刚落,大伙儿发现出门交涉的老五还没回来呢,“这家伙死哪儿去了?”

根据依旧很起劲的“哀乐”播放盛况来看,老五的交涉无疑是失败的。老二伸长脖子,他们吃饭的地方是食堂二楼,靠窗,看出去正是图书馆门前音响架。

“靠,他泡妞儿真是争分夺秒!”

几个人立刻都挤到窗口看,果然老五叉着腿,跟文艺部管音响的小丫头聊得正起劲儿,还混了个香蕉吃,剩了个皮,在手里吊着,象个小手绢一样。说着说着,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来对方的电话号码存起来了。老三手指含在嘴里,冲他打了个尖尖的口哨,老五和那女生都不约而同地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老三没给面子,高声喊了一句:“你老婆让你赶快回来!否则,等着跪搓衣板儿吧你!”

黄手绢般的香蕉皮,“嗖”地飞了过来,几个脑袋迅速缩回来,依旧是一阵爆笑!宋澎湃走过来,双手都端着汤,放在杨蔚面前,一边教训他们放低音量,注意影响,一边告诉杨蔚:“今天两样汤,不知道你要哪个,都给你盛了!”

还不等杨蔚说话,旁边的老二“啧啧”先开口,“老大你这是图个什么?就算买错了汤,六儿也不会罚你跪搓衣板儿。”

“滚一边儿去,”宋澎湃眼刀一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杨蔚刚要和宋澎湃说话,手机响了,澎湃看了看号码,也没动弹就接听,“金媛,我在食堂呢,啥事儿?”别人都说宋澎湃跟金媛说话时候的声音是瓮声瓮气,可杨蔚偷偷觉得,那其实是一种,难得的温柔。

老五定的饭店在海边,几个吃饱喝足,拎了两打啤酒,坐在水边的沙滩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月亮升起来,正逢涨潮,海浪暗涌,一朵高过一朵。只有在这时候,离愁,即便没有了音乐的催化,也在发酵得愈渐浓酽。

几个人聚着喝,喝多了,就跑去一边吐。吐完了,觉得轻快不少,也不知道谁起的烂头儿,开始唱歌。就跟发了潮的磁带一样,调子跑的天南海北。喝醉的自我感觉良好,唯独清醒的杨蔚,鸡皮疙瘩一扯一车地掉。这帮不要脸的,唱到中间还插播脱口秀,用啤酒瓶当话筒:“请问宋澎湃同志,要是金媛同志签出去,你没成,请问作何打算?”

“找工作,明年再试一次呗!”

“那要是你成了,她没成呢?”

“就等她一年!”

“宋澎湃同志高风亮节,值得我们学习啊!大家鼓掌,鼓掌!”

“嗬嗬,”宋澎湃给他们弄得不好意思,傻笑不停,也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男人还不得让着女人点儿?”

立刻有人又唱了起来,“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兼忘词,兼跑调,不顾听众如置水火,杨蔚却渐渐习惯了。喝多的人话都多,唯独尚算清醒的他,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提问,也把宋澎湃说的每一句话,深深记在心里。他看见宋澎湃大红的脸,憨笑时,敦厚诚恳……从心底里,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希望宋澎湃能够心想事成,不管他的心事里,有没有自己。

后来,宋澎湃站起身,晃悠悠,有点找不到北,跟他们说,“我和六儿散散步,一会儿就回来。”

杨蔚喝得没有他多,打趣地说:“你别溜达到半路醉得走不了,我可抬不动你。”

“不能,我离醉远着呢!”

杨蔚应该知道,只有喝醉的人,才会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可他还是跟着宋澎湃走开了,沿着海边,冰凉的浪花打上脚背,提醒他每一秒,都是真实的。

很多年后,每次杨蔚有点喝醉,分不清眼前还是记忆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那个夜晚,沿着弯弯的海岸线,月光象碎玻璃一样洒在鳞鳞波光之上……拎着鞋的,他的右手,宋澎湃的左手,在早春的空气里晃荡着,碰在一起,又分开……如同他们的背影,偶尔倚在一起,再小心地挪开,距离总是近近的,近近的,身后两串长长的脚印,长长的,长长的……

宋澎湃和金媛这对金童玉女可谓顺风顺水,当天一起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因为有伴儿,出国成了一件没什么忧虑的旅程。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打算毕业以后,立刻动身,过去熟悉熟悉环境。于是毕业前的散伙饭,又多了送行的作用。之前还不怎么感受得到的离愁,在那一晚,忽然排山倒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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