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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真年代(31)+番外

江洪波走到他跟前,把床稍微摇高,让他半躺半坐着。邹童一从昏迷中醒来,江洪波就赤裸裸地警告,说如果再做傻事,会像对待精神病人那样,把他绑起来。“我本来就是个精神病啊,”他在心里想说:“早点绑住,就不会为害人间,害无辜的人丧命。”

端过来一盆水,江洪波拿洗净得毛巾,带着热乎乎的温度,给邹童擦净脸。经历了大量失血后沉睡的几天,他似乎格外清醒,每天都醒得很早,但依旧不能进食,每天靠输液维持营养。江洪波见他今天情绪平静,没有激动,收拾好东西,坐在他身边。

“你能平静地听我把话说完嘛?”

邹童看看他,依旧不肯讲话,脸上摆出“要是想劝我,就算了”的表情。江洪波等了几天,不想再拖延下去,他觉得还是要跟邹童讲清楚:“这就是车祸,就算是谁开车都一样,”见他情绪有变,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抵住他胸前伤口的下面,“不是你撞别人,是别人撞你,这是没法预料的事,而且他没有系安全带,才被甩出去……”

提到周书博的死,让邹童不能自控,他似乎能想象出当时发生的惨状,迎面的车子撞过来,玻璃碎成一片,周书博的身体就像被扔了出去……

江洪波用力地按住他,怕他挣扎,但是却没有停:“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内疚,也不打算怎么劝你。可是,你也得给自己时间啊,邹童,过些年,你再回头看现在,也许就没有这么痛不欲生。都会过去的,邹童,这些伤痛和悔恨,都是临时的,会好的,慢慢都会好的。”

邹童不能与江洪波的力量抵抗,他不再挣扎,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倾泻而下,没有停歇,没有尽头。苦涩而哽咽声音,传递出他心里致命的纠结:“我对不起他,江洪波,都是我害的。”

“嘘……”江洪波探身上前,拥他入怀,“不怪你,怪我,如果我不变计划,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邹童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几乎瘫在江洪波的怀里,连控制流泪的力量也没有:“我难受,江洪波,疼,疼得不行了……”

江洪波手指穿插在头发里,轻轻抚摸着,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头。邹童的眼泪,象火山灼热的熔岩,透过他的衣服,燃烧在他颤抖不停的心尖儿上。

第九章 (下)

多云天,不太热,轻轻吹送的风,很是湿润,窗户开了半扇,透些新鲜空气进来,邹童在心里谢天谢地,他都快给消毒水的味道熏到窒息。护工送来的早饭,是医院特别配制的“营养餐”,他吃得安静,也很乖,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别的什么都不想。

人的身体和精神所能承受的负担是有限的,当被压迫到极致,想要生存的本能总能找出办法拯救,哪怕是让你变傻,变呆,变得麻木。自从那次夺剪刀自杀以后,邹童没有再做过傻事,他的意识几乎顽固地逃避着“周书博”这个名字,依旧不能接受周书博已经没有的事实,晚上会频繁地梦见,就象过去两年里的每一天,他没脸没皮地跟在自己身后。

邹童的父亲来过两次,但停留的时间都很短,因为妹妹也病了,阿姨一个人照顾不来,只好呆两天就回去。江洪波几乎竭尽所能地避免学校和邹童的父亲接触,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要想保护着邹童不在流言里受伤,并不是件简单的任务。他觉得邹童也够倒霉的,压根儿没有违规,连起码的超速都没有,飞来横祸,就给人撞了,还得承担学校里的流言蜚语。

一个十九岁的学生,家境普通,竟然开着豪车出去旅游,这让本来就不合群的邹童,更加被孤立,从他住院到现在,除了那个和他帮教授编书的师兄,连个探望的同学都没有。江洪波想过帮他转学,换个环境也许更好,但邹童在某些事上很执拗,不愿意的话,哪怕是提个建议,也少不了惹他不痛快,所以江洪波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他明白周书博在邹童心里恐怕是比他家人还重要。每次吃到什么好的,他都要给周书博带一份儿,什么事儿都想着他,不管嘴上怎么损,邹童心里时刻都挂着这人,这也许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跟人这么毫不设防地接近。有些伤痛安抚不了,只能假以时日,渐渐淡忘。好在佟琥快要放假,邹童对他倒是不赖,两个人年级相仿,虎子也是能说会道,擅长逗人开心的,总算能帮帮在公司,医院,和越来越不高兴的家人夹击中,就要崩溃的江洪波喘口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