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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江南老(57)

“后半夜醒过,你抱着我睡,”他在暗处,“我把你睡衣解开,看了很久。”

他平铺直叙说的话,烧高了她体内的一团火:“都解开了,都看过了。”

他猜,她会喜欢暗的地方。黑暗可以给人带来一层心理保护。对沈策来说,这就像他初次杀敌,挑的是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窄巷子,方便得手,也能安抚自己第一次见血的躁动和不安。

“哥。”

“嗯。”

她不言语了。

“是,”他直接答她,“就你一个。擅长,是领悟力高。”

他皮肤过于柔滑,她原本喜欢这酒店床单的柔软,和他一比,如粗布。手也滑,皮肤也滑,可不温柔。昭昭想,沈策这个人和“温柔”似乎搭不上什么关系,再想,也不对,她有很强烈的自负猜测,沈策已经把他毕生的耐心和温柔都留给自己了。

他热衷一刀见血,不喜犹豫,犹豫是对双方的残忍。

今天是个例外。

***

天黑后,房间更见不到一丝光了。

昭昭睁眼,能见到的是他藏在暗处的脸。黑暗里,她的手完全不听自己的,攀着他,搂着他。

她两手扶住他的脸:“亲我。”

辨不大清五官容貌的他,离得极近,要让她看清自己似的,哑声问:“不该你亲我?”

她不满摇头,仰头要他亲。

沈策示了弱,像猛虎倦懒,低嗅红花,用鼻尖划了两下她的唇:“你就是老天用来拴我的,”他轻咬她的下唇,“张嘴。”

他在极度疲累中,还在用舌尖探入她的唇,取悦她。

两人在帘子遮蔽的黑暗房间,不见灯,不见影。

“猜我在想什么……”她额头抵他额头。她的思考方式脱离了性别,身心溢出来的满足感都是:他是自己的了。终偿所愿,得到他了。

“我是你的了。”他答,和她目光交缠。

这也能猜到。昭昭想。

他们消磨时间的方式单一、激烈。昭昭再叫他哥,他倒不再反驳,咬她的耳垂说:想叫,就叫得烈些,大声些。

沈策后来每日加了药量,睡得更多。

昭昭没点破,料想他怕发生那晚的情况。人都要自尊,换她,她也不愿让沈策见自己失常的一面。她趁沈策睡觉,把一篇论文收尾,另一篇西语的写得慢。以西语介绍文化,她选的是中国的古文化,君子论,写的不顺。等他走再说。

三日一晃过。

像有锣鼓敲得急,催赶他们分开。

那日,他们在泊车接客的地方卸下行李,沈衍将老婆和孩子带走,留他们独处。

车在一辆接一辆过,寒风里,下车的人不是举着手机要去接人,就是搬了各色的行李箱,去赶飞机。昭昭在蓝色的指示路牌下,在大衣口袋里掏出碧色骰子:“一人一个。”没等沈策答复,她把骰子塞进他西装内,胸口的衬衫口袋。

还有十分钟。

“哥,你说点好听的,”她低头,额头抵到他心口,“你一走,没当面说的机会了。”

他沉默许久,说:“我有个妹妹。”

她难过地笑着,低声抱怨:“全天下都是你妹妹。”虽知他指得是自己。

“她呢,从小喜欢泰迪熊。家里有好多,客厅三个,书房四个,在我的卧室也放了四个。喜欢吃素,不爱做饭,我爱吃五分熟牛排,她难得做一次是全熟,也没办法,照样要吃完。她喜欢花,我给她弄了个花房,从搭到装修,挑花摆进去,忙活大半个月,她就赏脸看过一回,还是偷偷看的。”

那花房是给我准备的?她惊异。

不为你,是为谁。百花在他眼里都是灰扑扑黄沉沉的东西,毫无赏看乐趣。

风大,他用大衣把她裹在怀里:“最爱坚果,硬壳的,软壳的,从开心果到杏仁、松仁,到蚕豆,油炸青豆,瓜子栗子,花生,你给她她就吃。几岁时候给一把坚果能拐走。”

“……我妈告诉你的?”

他笑,往下说:“怕水,喜火,烧过半个院子的枯树野草,被打到哭。”

背后机场的灯忽然亮了,一整排橱窗里的摆设陡然清晰,光在提醒他们,时间晚了。

她脸印在他脖间:“你该进去了。”

他恍如未闻:“她睡觉喜好用被子蒙着脸,蒙一半,”他的手指摸到她的脸,在她嘴唇上划了个位置,轻声说,“拉下去没用,不管睡多沉,都要自己盖上去。”

这是他这几日最大的乐趣,拽下她半掩住口鼻的棉被,等几分钟,她定会不满蹙眉,一点点摸到棉被,再盖回去。

昭昭舍不得,一送再送,进了机场。

机场人不多,但空气仿佛凝住了,氧气被来往旅客一点点消耗干净。她吸不进氧似的,憋闷得慌。沈衍和梁锦珊取了机票,等沈策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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