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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日出的声音(40)

今天培德回来,带回一盆花,那是在医院看到的,那种在冬天也还开放的花。

“看看,冬天也能开得这么漂亮,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培德兴致勃勃地说,其实他是知道,奇迹不会发生了,可是,他要让许承言觉得,每天都是有希望的。他看着坐在窗前的许承言全神贯注地看着这盆花,他转过头,冲培德笑着:“谢谢你,真的,谢谢。”

“我还帮你预约了一位疼痛理疗师,他很有名的……”

“培德,”许承言用手语打断他,“你别再为我费心了。我现在很好了。”

“他的技术真的是很好,可以减轻你的痛苦,我们明天就去。”

“你真的想帮我吗?”许承言看着培德,他是唯一能帮助自己的人了。

培德点头,许承言终于决定和他说:“我想,把我的角膜留给秦周。”

没想到培德忽然沉下了脸:“你别说这种丧气的话。”

“不是丧气,就是想……”

“你这么胡思乱想,病怎么会好呢?”

“能好吗?培德,我的病,能好吗?”

“能,我一定会治好你,你就还能和秦周在一起。”

“你接受现实吧!培德,要来的总要来的。”

培德站起来,转身离开,许承言勉强地站起来,他绕到培德的前面,强迫他看着自己:“求求你,帮帮我和秦周。”

“……阿言啊,……”培德哽咽着,抱紧许承言瘦弱的身躯,他宁愿,即将死去的是他自己。

秦周坐在客厅里,夜深人静的。

“文欢啊,他怎么再不来看我了?”

“你说你们见面了,也不能沟通,他怕你难受呗。”

“我不难受,那天在医院遇见他,我一点都不难受,我其实应该早一些告诉他的,我们天天都腻在一起。说不说话,看不看见没有关系啊,能在一起就挺好的。”

文欢的眼睛红了,怎么和她说?许承言就要死了,临死也不想见她。

“你干嘛说这些煽情的话?弄的人……真是的……”文欢走进洗手间,手掩着嘴,压抑地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文欢,你说我今天晚上怎么睡不着啊?”

秦周一直坐在窗前,她看不见今天的夜色,心里想着,是不是又是月朗星稀呢?

许承言的家里,灯孤单地亮着,张嫂已经走了,因为许承言已经有两天没有吃东西,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昏迷着,护士说,大概就是这几天了。培德两天没有闭眼,他寸步不离地守着,不能让他一个人这么孤单地走。

午夜的时候,他忽然醒了,看着身边的培德,那么熟悉地笑着:“你不累吗?”

培德摇头,“不累,一点儿也不累。”

“你去楼上歇着吧!”

“我就陪你走这一段路好吗?!”培德尽量控制的眼泪,开始泛滥。

“不用了,我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多好。”许承言擦掉培德的眼泪,“你别难过啊,这样挺好的。”

“你真的不想见见秦周吗?我帮你找她。”

许承言笑着摇头,“不见了。你上去吧!”

培德不敢离开这样的一张脸,离开了,就再也看不见了。许承言柔美的手指做了生命中最后的手语:“你的心,我懂,谢谢你,真的,谢谢。”

培德看了他最后一眼,那张完美的,微笑着的脸,他每走一步,心就巨痛一下,他感觉正一步步地走出许承言的世界。许承言不想秦周来,是不想她承受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看着心爱的人的最后的气息,慢慢飘离他的身体,那是生不如死的煎熬。他是不舍得秦周受这样的苦的。培德蜷在楼梯的顶端,心,片片地碎。

不远处的许承言,安详地坐在窗前,那里是日出时,第一缕晨光投射到的地方,他要乘着那一缕光离开。这也是秦周不能成眠的夜晚,她和许承言在同样的月光下,等着黎明来临。

清晨到来的时候,画室里送给秦周的那幅画,在明朗的光线里,看得见左下角的几行字:“我把我最珍贵的眼睛,

留给你,

他们曾经看过世界上最美妙的,

日出的声音,

并从此镶嵌在你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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