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7)
结果一上场,她就熄了火,前言不搭后语,场面一度混乱到像菜市场。
任伟华自然是很生气,将她数落了半个小时,并再次提到让徐沛尧来替她撑场的事。
她一声没吭,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把门关上锁好,然后给徐沛尧打电话,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好似在她身上装了监视器,根本无需她多说什么就能猜得是怎么个情况。他呵呵笑了笑,反问她:“让我吃任家的米饭?”
她嗯了一声。
他说:“我考虑考虑。”
她抱着手机不出声,也不挂断。
他有些无可奈何的笑道:“这可是会让大家误以为我想插足崇明的大事,你总不是指望我不经过大脑思考就立马答应吧?”
她的思绪早就不在这个事上了,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方炜走了。”
人都会死,生了重病的方炜没能向老天爷多借到一天。
任知意在平地站了许久,觉得脚跟有些累了。她今日穿了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一身纯黑色的套裙。
大学毕业之前,她从未穿过高跟鞋。
她高中时已有一米六七,在颜洋还未冲刺式发育之前,她穿着运动鞋也比颜洋高上一些,但比方炜矮一个头。有时晚自习结束后,三人同行回宿舍,她总爱走在方炜前一步,好让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与他并肩。颜洋那时就撺掇她买双恨天高穿上,那就不用借路灯的光,时时刻刻都能与方炜一样高。方炜当时就觉得不好,他说穿运动鞋的女孩有活力,蹦蹦跳跳的很可爱。
大学毕业后,她仍穿了两年多的平跟鞋。
她的第一双高跟鞋是徐沛尧送她的生日礼物。那时因为家中突逢诸多变故,她不得不离开其实也没有多少感情的香港返回上海。临行前,徐沛尧给她践行,并送了她一双裸色的小羊皮高跟鞋和一个哆啦A梦的彩虹蛋糕。
她看到蛋糕的时候,感动得差点掉了眼泪。家中人人都焦头烂额,没有人记得她今天25岁了。
他笑说:“据说向哆啦A梦许的愿,都可以实现。”
她于是说:“那我希望世界和平。”
后来她的鞋柜里存放着各式各样的高跟鞋,她不再是那个蹦蹦跳跳很可爱的任知意,而是挑上重担的任知意。
任知意不知道徐沛尧是什么时候到殡仪馆的,也不知道他跟方炜的爸妈聊了什么,反正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白色的信封。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把信封给她,说:“方炜爸妈让我转交给你的。”
信封袋上写了几个字,任知意亲启。虽然笔力有些颤抖,但她一眼认出是方炜的字迹。
她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四周,问道:“他们呢?”
他说:“已经走了。”又告诉她,“他们没看到你。”
她微微低眼,看着手中的信封,幽幽说:“我一直在这里。”
细雨蒙蒙,笼罩着这一片天地。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扫出的那片清晰,不过一会儿就会再次被细雨覆盖,如此反复,发出单调的声音。
他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位。她手里一直拿着那封信,久久未开启。
他觉得她此时不会看那封信了,便问她:“你饿不饿?”
她答他:“有点饿。”
两人去吃海鲜火锅。
虽然大雨如注,但仍是炎热的夏日,火锅店的生意只能算是不咸不淡。
徐沛尧第一次见到方炜真人就是在这家店。
那顿饭是他执意要请的,为的是会一会被任知意一直挂在嘴边的初恋。
任知意起初不同意,后来改口答应是因为他问她‘想不想扬眉吐气?’
她哭笑不得反问他:“你是能浑身发光还是能点石成金去亮瞎人家的眼睛啊?”
他冲她抛出选择题:“要么让我见见他,要么你以后再也不许提他。”
她觉得他和方炜迟早是要认识的,于是选择第一种。
邀请的是方炜和李嘉茗夫妇,但来的只有方炜,李嘉茗告假的理由是出国深造了。
大半年后,她与徐沛尧从大溪地蜜月归来,颜洋告诉她,方炜和李嘉茗早已经离婚了。
颜洋问她:“你后悔吗?”
她反问:“后悔什么?”
颜洋说:“成为徐太太。”
她愣了一愣,半晌给不出答案。
她与徐沛尧的友谊之路始于她去香港,按理说,她离开香港,他们的友谊之路差不多也就到头了。事实上,在她离开香港后的半年多时间里,他们也没再见过面。
他忙得风生水起,她忙得焦头烂额。
电话到是经常通,但基本上是她向他求助。因此,他常说她欠他的饭票能摞成一本小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