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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20)

另一头,毕荣来的越发勤了,他尚未封官晋爵,时间多得很,似乎旁人一句“昭哥儿是六爷的人,我等只能远观而已。”让他十分受用,倒真天天来看着雪卿,似怕给人抢去一般。这天午后,天气阴沉,两人围炉饮茶的时候,见雪卿郁郁寡欢,问他道:“什么事烦得你愁眉不展的?”

雪卿没说话,放下手里的空杯,转身躺下了。毕荣连忙凑上去,玩弄着雪卿颈后的嫩发:“该不是荆哥儿那事儿吧?”见雪卿回头瞅他一眼,肯定了心中猜测,继续笑说到:“你倒是有操不完的闲心。在你们爷跟前儿给他说情的人多着呢,前些日子,查吉还潜人送了大礼过来,求得就是让你们爷放他一马。荆哥儿不白给,可不用你挂着。”

“查吉的礼,被爷给退回去了!”雪卿会身对毕荣说,“那王府的人过来说都不好使,爷这回是铁了心要整治荆哥儿了。”

“那你就更别瞎操心,反正又不是整治你。”毕荣说着,拍了拍雪卿的心口,“困了,睡一会儿。”

雪卿叹着气,直到身后的毕荣并没睡,低声道:“你说荆哥儿藏钱,是不是因为外头养了人?”

毕荣没睁眼,含糊地说:“谁知道,相公外头养人又不是少见的事。当年裴爷不也养着状元吗?”

如今雪卿也认识不少人,听过不少闲话儿,裴爷当年的韵事,并非什么秘密,风月场合的行家似乎都有耳闻。状元高中之前,穷困潦倒,空有其才,却不能果腹,裴爷一路资助他,连他家乡的妻儿也一并养着。据说后来夫人入京,也因裴爷多年扶持,从不曾因为状元与之的断袖情结,给过裴爷半句狠话。

“那荆哥儿也不容易,”雪卿说着,想起前段时日的事,转身问毕荣:“管家给赶出门之前,来找过我。痛哭流涕地求我关照荆哥儿,说荆哥儿给他的钱,都没敢花,是留着哪天爷开恩放了荆哥儿,他们要去乡下过日子的。”

“你信他的话?”

“他倒是像个老实人,不过荆哥儿……”雪卿噘了噘嘴,“有时难免觉得他活该。”

“那不就结了?以后别有事没事地往他的院子跑,眼不见为净。”毕荣说这揪住雪卿的肩膀:“我看你不困是不是?小嘴巴巴地讲个没完!”

雪卿笑了,眼波荡漾:“腰疼,睡不着,再说,当个个如你,刚喝了茶还困成这样?

“小小年纪长腰了么,还跟人学腰疼?”虽然嘴上这么说,毕荣一撑身子坐起来:“那边疼?我给你捏捏。”

雪卿翻身,任毕荣的大手颇带劲儿地在后背上游走:“晚上庞姨准备了你爱吃的羊肉馍馍,留下来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成。”

毕荣没说完,就给窗外庞姨的声音打断了。一般毕荣在这儿,外头人不怎么敢过来打扰,雪卿觉得肯定是有特殊的事,于是借口下了地,出门问庞姨什么事。

“裴爷找您找的急呢!”庞姨说,“让您马上过去。”

雪卿心下感到这突然召唤的蹊跷:“你跟裴爷说六爷在这里没有?”

“说了,”庞姨说着,凑近雪卿耳边,咬着耳朵说:“裴爷让您快把六爷打发了,晚饭留您在他那里吃。”

雪卿隐隐感到这事不妙啊。

第21章

裴玉亭性好清静,院子里从来也不留杂人,底下人忙完都识趣地早早撤了。天凉得快,送茶上来的人,带着一股逼人冷气,雪卿不禁打了冷战。裴玉亭看在眼里,拿起托盘里的水壶。

“喝点热茶暖和暖和。”

喝菊花的杯子总是较一般的茶杯大些,水沏进去,本来小小的浅白一朵,吸收了清水,渐渐盛开,眨眼功夫漂浮着,占了大半的水面。雪卿楞楞瞅着,半天端在手里,细细闻了闻,依旧带着菊花的香气。

“裴爷找我来,有话要交代?”

裴玉亭明白,以雪卿的性子,心里恐怕已经有底。他这几年跟在红地身边,察言观色的功夫是学了个十之八九,象瞒他什么都难了。裴玉亭放下茶,侧头看着雪卿。在京城风月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雪卿的模样绝对是数一数二,红地私下里跟他说过,雪卿之后,“秋海堂”怕是要关门,找不到更出色的孩子来接班,盛衰不消时日。

裴玉亭犹豫了好半天,心里的话欲言又止,他想雪卿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是不用说得太透,他能听懂,也知进退,于是镇定地问了句:“六爷,他,最近是不是来得太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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