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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57)

“那你,不恨他?”

裴玉亭摇摇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由爱生恨,若能恨,也许容易些。”

红地眼睛直直盯着地面,裴玉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思忖自己刚刚的话。但他明白,不管红地如何讥讽自己对他父亲的痴心,不管他如何掩藏对二爷的感情,如何吵骂动手,如何醉生梦死,将情爱视如草芥,踩在脚下……这些年,他对二爷的付出和用心,裴玉亭都暗暗看在眼里。只是红地太过倔强,他怕输,怕丢脸,才将那些感情塞在心里,轻易也不亮给人看……而且,他的心事总是藏得很深,挖也挖不出他究竟怎么想。

红地突然转了身,似乎用手抹了把眼,背对着裴玉亭,说:“吃饭,饿死我了。为了个畜生虐待自己不值得!”

第46章

江道远出门办事前,来找他辞行,红地正在气头上,自是不会见。不料,一个多月后,噩耗传来,江道远路上遇上山洪,被塌方的土石压了,随从的人手忙脚乱将他挖出来时,早没气了。传到京城,什么说法都有了,都说这入了冬,哪还有暴雨催山洪的?定是江家的暴富触犯了天庭,这是降报应来了,这塌方就是为了压他江家二爷的!

红地隐约从下人那里听到这些说法,暴跳如雷,吵嚷着:“谁再敢放屁,就撕烂他的嘴,剁了他的舌头!”底下干活的吓得鸦雀无声,都明白如今梁爷是魔障了,张口就是骂人,伸手就动粗,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雪卿也难免惴惴不安。当初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他深知瞒不过,在心里揣两天,也想不出好对策,等他去找红地的时候,红地似乎已经知道了,见他走进来,楞楞地瞅着他,道:“他是来讨债的,这个王八蛋,我这辈子,就算给他悔了!”

雪卿不知如何劝慰,见他朝里屋走,跟了过去。整一天都陪着,半步也不敢离开,晚饭以后,裴玉亭似也收到风声,匆忙赶过来。红地见他俩都和守护神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不禁心生烦躁。

“你们还怕我为了他寻死啊?他算个什么东西?我梁红地什么时候缺过男人,他死?他早该死了!早死我早清静!”

红地声音尖锐,就和碎玻璃器皿相互剐擦一样,刺得耳膜疼。雪卿之前百般担忧他要伤心欲绝,如今却怎的也没想到,红地竟是怒了!尽管他强做冷静,每一个动作,都藏不住地颤抖。他对江道远的用心,唯裴玉亭最能明白。

江家家大业,人丁兴旺,也少了平常人家的简单和睦,各房各门争权夺利,兄弟叔侄之间并不安生,都在暗地里较劲。这些年,为了江道远在江家立足说了算,红地收买了多少官场的关系,佑佐着江道远外头的生意。

不管红地和谁上过床,不管他多么严厉地教训雪卿不准给人真心,不管他行事多么刁钻刻薄,不管他们两个怎么吵,怎么打……红地心里从头到尾,只装了一个人!如今二爷走得这么意外,让红地如何消受这个结局?

裴玉亭感到心力交瘁,他总是不放心,想搬来红地这里,陪他住几天,不想给红地不留情地拒了:“你当我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娘们儿?都离我远点儿,别碍着我找乐子!”

见他如此蛮横,裴玉亭连忙将雪卿打发了,他怕的是红地上来驴性子,打骂雪卿,闹得两人不愉快。如今雪卿当家了,哪还是伸手就打,张口就骂的娃子?裴玉亭很怕红地的脾气,如今要得罪雪卿的,他现在连撑腰的江道远都没了。

裴爷的心意,也没瞒过雪卿的眼,但他没有点破。这些年,他早领教了红地的脾气,就算有时候真给气到,恨不得和他翻脸,但也总能隐忍得下,毕竟,自己迟早也会有那么一天。翻脸不翻脸,两人这辈子也是给捆在一处了。

几日后,毕荣刚下了朝,随从就传了口信,说雪卿叫他有空过去。自从王府因为两人的关系发过刁难之话,雪卿几乎没有主动找过毕荣,他这人说到底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于是,毕荣稍微整理,换了轻便的袍子,便去找他了。

正好是午饭时分,他正饿着,庞姨准备了他爱吃的酒菜,两人小酌了几杯。皇上亲征几乎板上钉钉的事,毕荣这几日着实忙碌不堪,他也听说了江道远的噩耗,心里更加烦躁,不得不说,他有些没底了。

想当年他随君围猎,雪卿挨了打,在床上病了个把月,他楞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若是此次远征在外,相爷留守京城,雪卿这里有个风吹草动,若旁人想瞒着他,实在是太容易。可随君出征,是建立丰功伟绩的大好机会,况且他亲舅舅挂帅,调兵遣将,叱咤风云,何等威风?毕荣这决定做得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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