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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58)

雪卿今天尤是反常,殷勤地给他夹菜添汤,甚至放开酒量与他对饮。毕荣觉得,雪卿是害怕了,又不敢说,二爷这事,对他们来说,恐怕是不那么容易,于是他问:“梁爷最近可好?”

正聚精会神给他挑着鱼肉的雪卿,筷子顿了一下。红地近来夜夜醉生梦死,不是彭白坊,就是别的恩客,他当家做主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过。可这话怎么和毕荣说呢?若是他胡乱联想,以为出征以后,自己说不定也这般不自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还成,气头上呢,不敢说他。”雪卿说着将白嫩嫩的鱼肉,夹到毕荣的碟子里,“爷跟着二爷十几年了,如今伤心也肯给人看见的,就乱发火,那院子里伺候的人,成天鸡飞狗跳的。”

“是,二爷走得突然,太突然了。”

两人又喝了几回,毕荣见雪卿面色桃红,两眼沉醉似烟,笑靥辗转如花,不禁有些呆了,他凑上前,捉住雪卿的双唇,亲了亲,唇齿之间,犹有酒香,熏然欲醉……顿时冲动起来,一把钳住雪卿的腰,从座位上拎起来,紧箍在怀里,吻逐渐狂乱,摔在床上,身体纠缠得越发紧了。一会儿功夫,就已是赤裸相见,一想起要和这人分离甚久,心揪着疼起来,更不知当下要如何才能好好疼爱他,让他在自己不在身边的日子,牢记于心。

雪卿床上的功夫,都是红地调教的,加上这几年与毕荣缠绵不断,技巧自是越来越好。他不屑一般小官的妩媚多姿,胜在柔韧修长,加上今日格外温柔恭顺,毕荣被排山倒海的欲望冲击着,早已魂飞魄散。两人抵死缠绵,时而温柔,时而霸道,似要把之后几年床第间的欢愉,今儿个一并都用个精光。

欢事过后,雪卿与毕荣紧紧靠在一起,谁也不出声儿。过了好一阵子,毕荣觉得被雪卿枕着的胳膊麻了,也没敢动,反倒侧身摸了摸雪卿脸颊,这人素日里虽寒凉,这会犹带温度,在掌心滋生出暖熏熏的触感。

“我出征以后,你有麻烦,去找胡为锦,他负责京畿防卫,与我是知交,定会尽力帮你。若出了大事,直接躲去皇上赐我的院落,那里有圣旨格外恩准,除非有皇上亲笔手谕,否则任何人搜查不了,也不能从那里逮人。”

雪卿静静地听,也不言语,低垂着眼睫,抿着嘴,看的毕荣心里“砰砰”跳着疼,不禁问道:“雪卿,你恨我不恨?”

雪卿摇了摇头,想起突然撒手人寰的二爷,想起红地昼夜放纵的悲哀,泪水奔涌尔来,颤抖而坚定地说:“毕荣,这话说得不吉利,但我为娼妓,咒也不灵的……”

“你这是说什么!”毕荣又气又怒地说他,“怎好生生说着作践自己的话,我何时把你视作娼妓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毕荣,你听我把话说完,”雪卿试着忍泪,说,“你在边关若有意外,遣人扯个谎给我,说你常年驻守,不再回来了!我便当你还活着,过完今生今世,等百年以后,再与你相逢重来。”

这话说的决绝,雪卿脸上别无他望的神色,撞在他心上,竟要将整个魂魄心灵都撞个稀烂。毕荣如梗在喉,疼痛难忍,紧紧将雪卿按在胸前,却半句安慰的话也不出,只怕唇一开,便要哭将出来。

夜幕降临,胡同里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红地探身,拨了拨床前小几上蜡烛的灯芯儿,火苗瞬间跳得高了,映亮他欢愉过后,斑驳凌乱的身子。他头枕双臂,身上不着寸缕,锦绣的花被只盖了腿,他索性踢了,弯腿勾住身边穿衣的人。

“你今晚倒象个爷们儿,怎的不留下过夜?”

彭白坊皱眉看了看有诱人的身体横陈眼前,转身扣好扣子,将帽拿手里,踌躇站了会儿,又不甘心,坐在红地面前,将被子朝他身上盖了盖,方长长叹了口气,觉得今日定要把话说个明白。

“红地,你十几岁我就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和二爷缠绵纠结,我只当你任性顽皮,不曾与你计较。你明里助我官场得意,实则件件事都为庇护二爷的买卖生意。我姑且算是帮人帮己,不当你是利用我。可如今二爷人已逝,你如此待我,如此不珍惜你我情谊,我一朝廷二品大员,若成了个相公床第间的寻求满足的玩具,岂不是荒诞可笑!”

红地一起身,拾了件中衣,飞快地穿上:“你今晚也快活了,倒发什么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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