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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59)

这话不假,若在平常,虽红地与他这么多年,上床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红地极少在床上迎合他,即便有时候彭白坊来了冲动,红地也是嬉笑怒骂地避重就轻,绕着绕着就躲了。这些年来的交欢加起来,也不如这几日来的频繁,来得缠绵。

红地说着下了地,拿了桌上的酒,自斟自饮,一口气喝了三四杯,才侧目迎上彭白坊的目光:“你还要怎么着?又要人,又要心,贪不贪啊,彭大人!”

彭白坊诧异地盯着红地醉颜红润,多年来吸引他的便是红地身上的倨傲不逊,他伺候着你,顺着毛摸你,却又似乎鄙视着你,瞧不起你。那是股不该在风月青楼看得见的清高孤傲。

高人给他算过,红地这人的命相与他格外合盘,多年来,他反复说服自己,为了仕途,就把红地当个旺他的贵人就好。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若只将他看作堂子里的相公倒不知道轻松多少,偏偏竟是陷了进去。江道远活着,他抢不过;如今成了无影的鬼魂,他彭白坊更不是对手!如此想来,心中恶毒之性难以控制。

“红地,你可知道,二爷如此走了,未必不是好事,他若活着,总有一天抛弃你,那时候,你岂不是更要伤心?这么多年的青春都给了他,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

“你当他是你?”红地厉声打断他,酒意已深,神智迷乱,“我就是给江道远甩了,也不用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怜!”

在他面前,红地虽然向来娇纵,如此放肆倒是没有过,彭白坊面上兜不住,气的颤抖说:“红地,你若如此目中无人,作践自己,也不要再指望我来做二爷的替身吧!”

“我梁红地就算老了,也不缺陪我消遣之人!彭大人慢走,恕不远送!”

这话说的艮,眼中轻蔑尽现,彭白坊终于明白,这些年来,红地是从为将心里一毫一寸分给自己过。他睥睨众星捧月,唯对那人真哭真闹,如今夜夜买醉,放浪形骸,空剩下一具躯壳皮囊而已!

彭白坊拂袖而去,红地不以为然,再一抬手,壶已空了。柜子里放了四五坛格外陈好的酒,是他吩咐人存在这里,留给他解闷,于是走过去,想搬出一坛开封,却不料坛子太重,他醉醺醺,倒给自己一番力闪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禁冷笑出声,如今竟是这般不中用了!

迷糊糊自己爬到床上,卷在滑软的枕被之间,酒劲儿这会来得汹,在四肢百骸莽撞地流窜。就在这床上,多少个昼夜,两人缱绻缠绵,床第间的欢愉,从没人象江道远那么满足他。也说不清是江道远技术真好,还是这心意通了,纵是青涩小儿,饶也能做的如痴如醉,蚀骨销魂。

这念想一钻进骨血,下身情不自禁抬起头来。红地蜷在被里,疯狂想像着江道远健壮的身躯,绝望地自慰,一边泪流满面,却又笑个不停……半会功夫,那话儿竟是自己软了。红地垂头躺着,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睡意纠缠不休,脑袋却清醒无比。

门“吱扭”一声开了,江道远冒失失闯进来,红地吓了一跳,起身骂他:“你这是赶着去投胎……”

话刚说完,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话说归说,不当真的。

连忙改口说:“你不在家抱儿子,又回来做什么?”

江道远答非所问,直楞楞地问他:“你可知我第一次遇见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不是你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公子哥儿来堂子打茶围?”

红地从来不曾和他说过,他第一次见江道远其实要比那次早,是在江道远迎亲的路上。那时他还没入行,红地站在人群里,痴痴看着高头大马上英俊无比的青年,雄赳赳,气昂昂,只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膛。

“不是,红地,你错了,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我娶亲的路上,老远我就看见你,裴爷牵着你,你那天穿了件浅绿的衫。红地,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可我怎会错过你?不管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我都看的到。”

江道远跟没魂儿一样,不停地往下说:“红地,我娶二房那会儿,伤了你的心,你甚至割腕,不想活了……就算你瞒着我,我也知道。红地,你的爱,你的恨,你的埋怨和忍耐,我都了然于心。”

红地听到这里,破声而哭:“你既明白,又为何如此对我?”

“我对不起你,红地,这辈子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把那氅给我穿吧!这里冷着呢,况且,现在再没人能管我,我想穿什么,也不用听她们念叨。红地,你给的东西,我都稀罕,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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