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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15)

“在香港那头有点事,要他去跑一趟。”四爷说,却也没显得慌乱。

仰恩心里自然有数了。方文华虽然对自己表面客气,可暗地里一直防着自己。本来觉得他不至于为了四爷对将来不太可能的安排,就轻易对自己下杀手,可崇学搜集到的资料说,方文华确实是那种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里的人。大概四爷跟自己的感情还不太深,即便被看穿,看在他为四爷奔波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也不会拿他怎样,若等到将来,感情建立得深了,真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恐怕到时候下手也难了。

塞翁失马,刺杀事件之后,四爷对仰恩却是越发地亲近了。他因之前失去亲子,痛犹在心,如今险些失去仰恩的惊慌,确实让他更加珍惜这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四爷觉得仰恩没什么野心,即使有,他也掩藏得很好,他心思细腻,懂得体贴别人,这些都是四爷所见的纨绔子弟里少有的。

并且这孩子格外聪明,话不用说太明,一点就通,跟他那姐姐真是如出一辙的灵慧狡黠。他现在五十有六,还不算老,可要给“平社”培养接班人,却是要着手了。上天恩赐的这么个标准的人物,在合适的时间走到他面前,这缘分也绝不能错失,况且他身上那些动作表情如同浩生再世,眼前的这个仰恩,是他胡孝存晚年最大的希望。

仰恩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崇学听,崇学说:

“那你以后就防着他点儿。”

“不防。”仰恩说,“我防他,他就得防我,我势力又不如他大,怎么防得过他,不如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他失手一次,得了教训,受了四爷的罚,自不敢轻易再试。他不防我,我才好找他的弱点么!”

崇学点头,觉得仰恩说的也有道理:

“凡事还得小心,不能象现在这么随便。”

仰恩本站在窗口看着郁郁葱葱的花园,忽然想起近日来的影子,便问道:“那日我醒过来,你与谁在走廊里谈话?”

仰恩知道,他若不问,崇学也许不会主动说,会隐瞒他一阵,可既然他问出口,这人是断不会自己瞎编个说辞来骗自己。这一点,他对崇学很有信心。崇学果然楞了一下,他没想到仰恩当时会听到,而且以他当时的神智不清,昏昏醒醒的状态,竟一直没忘了这碴儿,况且他问出口,自己又怎么好再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尚文,他回北平处理父亲的后事,我收到玉书电报以后,他跟我一起赶回来的。”

仰恩一冷,尚文在上海,他怎么会在上海?跑到这里做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顿时心烦,但静下心又觉得可笑,自身难保的人还老是杞人忧天,替别人烦恼,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又想起崇学的坦白,想起初醒时浑浑噩噩的下午,他转身对上崇学的眼睛:“你倒是诚实!”

“嗯,这有什么好隐瞒?你问了,自然要坦白。”

“那你怎么不坦白偷吻我的事?”

仰恩眼角眉梢带着个俏皮的微笑,故意要问个明白。空气中沉静了一瞬,崇学面不改色地说:“是,我亲了。”

倒是轮到仰恩无言,他料想不到崇学承认的口气跟吃颗花生豆一样。此刻两人隔着如此相近的距离,这人带着压迫感的身躯紧逼着自己,似乎多年来的暧昧和默认要借着自己的一个玩笑揭竿而起了。

仰恩并没有费脑筋思考,却又不知道那混沌的一刻,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觉得仿佛陷入昏迷般,稍微清醒时候,崇学的大手已经紧紧捉住了他的手,两人面对面站着,眼睛都在观察对方的神态。

崇学的手劲极大,那会儿又似乎给鬼上了身,捉着他的力量大得让人有些难以消受。可仰恩没有阻止,越是阻挡内心的激流,积攒的潜能越是强劲,他那狠狠地抓握,是不是泄露了那身中山装包裹下的精壮身躯里正进行的山洪海啸一样的挣扎?

空气异常干燥,似乎能看见空气摩擦间产生的火星,呼吸如同火舌一样热起来,每一次喘息,空气就会升温,离燃点渐渐近了。仰恩也想狠狠地握回去,也想让崇学感受到自己的力,自己不顾一切的决心,可在那铁箍一样的掌握下,终于让他意识到“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先前非常不以为然的话,其实还是有些道理。他只好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力气,也不小……你不要,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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