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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32)

“我尽量毁了那名册,但不保证别人没看过,这几天切莫轻举妄动,我打探一下风声,实在不行,我会送你们全家离开上海。”

“不行!”尚文斩钉截铁,“这里的工作不能没有我,你若真肯帮忙,把嘉慧跟孩子送走就好。”

“只送走家人,不是更加惹人怀疑么?”仰恩心中着急,又不好发作,他了解尚文的性子,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便暂时不去与他理论,只嘱咐他:“谁也不要相信,在别人面前什么也别透露,甚至嘉慧和孩子,也别跟他们露口风要搬家,非走不可的时候,带着人就走。”

尚文都应允了,他明白仰恩的顾虑。提前说,怕他们无意泄露了出去,尤其孩子,童言无忌,恐玩闹之间便说了,给有心人听了,反倒坏了大事。

“公司的员工都靠得住么?”仰恩还是不放心那十几个人,说不定哪方的人就插了耳目在里头。

“若是有人安排进来,恐怕我也查不出底细,所以我的公司只做合法买卖而已,他们在那里找不出任何证据。”

仰恩知他并不利用公司的业务,心里稍微觉得放松些,只要没有具体证据落入人手,即使他们怀疑,凭借自己的社会关系,也总能周旋一阵。

“你那秘书注意些吧!”

“哦?简妮?”尚文有些意外,“她怎么了?”

仰恩斜睨了尚文一眼,冷冷说了句:“她笑得谄媚,让人讨厌。”

尚文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忽地,象无端从某处来的一阵风,吹落一地梨花,从前带着香气的记忆,在彼此的沉默里,悄悄弥漫开来,尚文感到心在那一瞬间失控般地,情不自禁地问了句:“恩弟,你为何这般关心我?”

仰恩笑而不答,尚文渐觉自己这话问得不妥,也颇有些难为情。两人沉默了片刻,方才听见仰恩说:“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卧室的抽屉里,一只指环安静地躺在那里。仰恩托在掌心,仔细看着上面精细雕刻的西班牙文,“TE AMO”,金属在暗淡的光线里散着静默的光泽。

“这般扔了,岂不是可惜?”崇学曾对他说,“改日还给尚文吧!”

往事重提,已不觉得疼痛的时候,是不是表示伤口已经愈合,终于可以拆去缠绕很久的纱布?坚定了一下决心,仰恩转身走回客厅。

“还是还给你比较好吧?尚文,我只想说,”仰恩短暂地停了片刻,有些不知如何说明,但终还是开了口:“谢谢你。”

窗外似有轻雷隐约滚动,又是一场雨。

四爷上楼时,刻意放轻脚步,遥望着窗前坐的仰恩,手里的杂志半天也没翻过一页,呆望着窗外蔽日的树木,相同的姿势保持了很久,不知道是想什么如此入神,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凭空走神而已。

四爷心中反复思量着丁崇学托人带给他的口信:

“无论如何看住仰恩,自保为主,勿让他去牵挂别人。”

消息传得极隐晦,旁人只当是句嘱咐,四爷行走江湖这许多年,自是了解这其中的深意,恐怕丁崇学已经多少收到风声,不管是方文华的投敌,还是原尚文在上海的任务,即使大部分事实无法确定,靠着他猜测出的端倪,也宁可信其有,也要防着护着,这人对仰恩的一片心思,倒是来得无比真切,不枉费仰恩留在上海,冒着危险替他铺路了。

“啪”的一声,书掉在地上,仰恩低身去捡的时候,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四爷,楞了一下,自己最近恍惚地越发厉害,这么近的站着,竟然完全没感觉到。

“您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四爷坐在他身边,朝草木葱葱的园子里看了一眼,才说:“看你出神,怕吓到你。午饭怎么吃的那么少?菜不合胃口?”

仰恩摇了摇头,“不觉得饥饿。”

“有心事么?”四爷心中明了,却又不急于点明,仰恩却从他问话的语气里,听出话外之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喏喏道:“您知道了?”

“嗯,”四爷微微颔首,“你调动了那么多关系,查法巡捕的名册,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四爷向来信任仰恩,很少干涉他的决策,这次也并非是反对,只是两人似乎长久不谈“平社”的事务,心里确实有些话想交代与他,见仰恩侧耳倾听的模样,也不再犹豫,坦白说来:“我知你已经是尽量低调,可你的一举一动,仍然会有人明里暗里跟我说,可见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原尚文这事,一定得你插手么?万一不成功,可知道,你在上海得是多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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