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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52)

这日难得清醒,适逢礼拜天,崇学下午过来看他,进门遇上一个开心的笑脸。

“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水果食物放下,同时在病房门口放了“谢绝打扰”的牌子。

“睡了好几天,今天却精神,所以高兴。”

仰恩是觉得身上有力气了,不似前两天那么病恹恹地难受,而且他住的病房在半山靠海,开窗便可见温柔的海湾,景致悦目,人更加倍地觉得开朗,“带了什么好吃的?正饿着呢!”

崇学在窗口摆了小小的茶几,把带来的外卖的三菜一汤摆上去,想着过去掺仰恩过来,仰恩腿脚却麻利,自己蹦下床。

“脚是好用的。”他坐在桌前,却又不看饭菜,只往窗外贪婪地瞧,心里想着,香港虽不如上海繁华,自然风光却是好的,尤其这样一个初冬的下午,天气依旧算是怡人,从这里看出去,海水显得那么地蓝。

再回头,见崇学正专心地往自己的碗里布菜盛汤,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如墨入水,再缓缓化开。向来强硬威风的那么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竟温柔至此,当下仰恩心似给馥郁的风扑个正着,连呼吸都香甜起来。

“我自己可以吃。”他拿起汤勺,虽然还是不太灵活,但起码能自己吃饭,给人喂了几天,依旧觉得别扭,总不如自理来的方便。

“不疼了?”

崇学刚跟仰恩的医生谈过,左手还是很难缠,小手指高位折断,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导致整个手掌都感染发炎,所以需要长时间的休整和治疗。右手因为伤口在愈合,已经消了肿,可以小范围动一动,没想到已经能拿汤匙自己吃饭,崇学觉得十分欣慰。

“昨天就不疼了。”仰恩一边喝了两口汤,象崇学证明自己的手恢复得有多么好,一边问道,“我们要在香港逗留多久?”

“外交部的专门人员已经到了,只等欧洲的特使一到,我们立刻动身。大概还要一个礼拜吧!”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住去九龙?”

“港岛这里空气和风景都比九龙好,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在医院里住着,总比较有把握些,万一半夜发烧什么的,治疗也能及时。”

“哦,”仰恩本来想说,一个人住在这里很闷,现在觉也睡够了,那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要对着外面发呆?崇学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继续说:“我明日让人送些书籍来,给你解闷。或者你还有什么主意,可以跟我说。”

仰恩知道崇学公事繁忙,又怎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麻烦他?于是只应了“有书看就行,”便不再说话,安静地吃过一餐,两人终于坐在一处。

窗外红日西沉,水面波光磷磷,映衬着一片桔红,如同随着流光漫舞,而迎风扬着高大白帆的渔船从海湾的一端,缓慢地驶向另一端,象一只活泼的音符,划过桔红色的五线谱……

崇学的手在两人身体间的空隙里抓住了他的,十指扣在一起,不是很用力地紧握,只是轻柔地揉搓着,感受着他指腹稍硬的枪茧,彼此淡淡的体温在轻握间,融合在一起。仰恩只觉得一颗心在弥漫着温和秀丽的日落之色里沉醉着,每一个细胞都尽情享受着难得的闲适安宁,祈祷着这一生,都能过得这般斯文淡雅。

小径上散步的人渐多了起来,抬头可以看见窗前并肩而坐的一对男子,看起来那么自然平常,既象兄弟,又象朋友,只是那一刻,他们的手却如同天下恋人一样,牵着彼此。时光徐徐,静静地,向着不可预知的明天,流淌。

那夜,两人坐到月亮升起来,仰恩睡着了。崇学没有惊扰,任他的头搭在自己肩上,呼吸听来那么匀称,直至夜深,才搭乘最后一班渡轮回到九龙。

第二天早上,正在酒店的餐厅用早点,觉得小笼包和一些点心实在精致,料想着仰恩必定喜欢,刚要向伺者打包了,托人送过海,却忽然传来巨大的响声,震得门窗筛动半天,周围有人猜测是英军在试炮,他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连忙起身去楼上。果然,刚回到房间,就收到消息,日本空军轰炸启德机场,日本正式对英国宣战!

国民政府在香港滞留的官员不少,重庆方面几乎在接到消息的同时,就派了民航机过来,无论如何也要冒险降落前来营救。按照官衔级别,丁崇学自然是要首批撤离的,无奈香港九龙两地已陷入一片混乱,政府在事前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停止了港九间的渡轮,这使仰恩被孤立在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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