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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19)

“这个是我姐姐捐的,说是以前宫里的东西,没个三两千是不卖的。”仰恩改完了说。

“噢,”尚文知道,父亲一向慷慨,对太太夫人们从不吝啬,所以家里那些女人,是都存有些宝贝的。“你还挺会剥削富人的!”

仰恩眼角似乎带着笑,又似乎很认真地应了句:

“这点儿钱财,对今晚要来的人是不算什么,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就十分难得了。”说着瞟了一眼尚文,低低说:“再说,他们的钱,还不都是剥削来的?”

说着说着,大钟敲过八点,人是陆陆续续出现了,整个会场忙碌起来。原尚文倒没闲着,大声吆喝,在场的人几乎都认得他,他也不吝啬利用自己的名声,跟他说话的人,最后手里都得买点东西,偏他卖的,还都是最贵的。仰恩看他那驾势,心里笑个不停。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玉书,你来啦?”

“对啊,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是,”吃螃蟹那天,他是有问过玉书愿不愿意过来的,“还怕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怎会?我最爱凑热闹了。”见仰恩目光移动,心里已知七八分,“他也会过来的。少帅都出席的活动,他敢不来吗?”

“哦,”仰恩脑袋里换了念头,笑着对夏玉书说,“你四处看看,想买什么跟我说。”

人越来越多,即使宽敞的帅府舞厅也开始显得拥挤。仰恩万万没有想到活动能影响这么大,前几天,连晚报都有登载舞会的消息,很多宾客,并不在事前的名单上,都是不请自来的。既然是慈善捐款,自是人越多越好的。仰恩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不知不觉地,尚文又转回他身边,在他的耳边说:“你看谁来了?”

仰恩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刚进门的五六个人,虽然也着便装,气质神态却都有些军人的模样。

“是谁呀?”

“那几个都是东北军的高级将领,平时很少在公开场合一起出现的,呵呵,要不是知道,还以为东北军要造反呢!”

仰恩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因为就在这个时刻,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丁崇学。

“咦?崇学也来了,”尚文说,“走,过去跟他说个话儿。”

“你去吧!我忙着呢!”

尚文于是自己侧身挤过人群,朝崇学走过去。仰恩在忙碌的同时,目光也投向那边,兄弟两个说着好象谈到自己,尚文朝这个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崇学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仰恩忽然想起那天夏玉书跟他说的话,连忙转过身,避开他的注视,心里,竟有些乱了。本来在刻意压抑的东西,终于还是钻出头。那些话,终还是没耐住崇学的出现,翻涌着,窜上心头。舞会大概持续了不到三个小时,少帅的到来无疑是全场的高潮。筹集来的东西卖光后,又临时找了个箱子,直接用来收集捐款。仰恩偷偷地注意到,从头到尾,崇学都不曾和玉书说一句话,甚至两人都没靠近过。

这年的冬天来得似乎格外早,十一月中已经冷得可以了。车子行驶在空旷无人的夜色之中。有风。冷清的街道,给最后一批落叶覆盖着,静心聆听,车轮压在上面,会听见粉碎的声音,或者,是心里的矜持……在破碎?仰恩沉默不语地坐在一边,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尚文也发现了舞会以后的他格外安静,车子里也是冷,虽然他身上批着自己的大衣,还是在微微发抖。仰恩畏寒,四月才脱棉衣,刚进十一月份,就又找出来。因为晚上服务要穿制服,所以他没带棉衣过来,此时就要受冻了。

车子速度突然慢下来,发出几次奇怪的声音,象在咳嗽。司机连忙向路边撤,不出几米,车就停下来了。

“怎么回事?”

“我下去看看,许是引擎出毛病了。”司机连忙下车检查。

“修得好吗?”尚文摇下车窗,伸头出去问道。

司机忙火了半天,也还是启动不了。

“少爷,不行,动不了了。我回府叫人,很快开车来接您,行不?”

尚文点了点头,看着司机快步跑开。也只能如此,这这么晚了,四周连黄包车都没有。

“恩弟,你还好吗?”尚文扭头看着身边的仰恩,他冻得快缩成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