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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220)

胡善围一叹,“捡回一条命就是万幸了,伤疤什么都是小事,无所谓的,反正我也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海棠毕竟还小,有些着急:“胡司言看不见,但是将来那个谁……”

见海棠欲言又止,胡善围放下汤勺,“什么事?”

海棠说道:“胡司言高烧昏迷,是奴婢一直陪着身边,胡司言说梦话了,哭爹喊娘的,还经常叫一个人的名字。”

“谁?”胡善围其实隐隐猜到是谁。

海棠低着头,嗫喏道:“沐春沐大人。”

在外头,胡善围是嫁不出去的“老处女”,但是在宫里,胡善围作为六品女官实在太年轻了,对比曹尚宫,崔尚仪这种已经过了最好花期的女人,她们立志终身不嫁无人质疑,但是胡善围的人生似乎还有很多种可能。

胡善围伏榻对着痰盂又是一阵吐,刚刚那些米粥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吐出来。

末了,胡善围说道:“你不要多想,我和沐大人是……知己好友,每次遇到危难时,他总能出现,助我一臂之力。故,遭遇蚕室刺客袭击,我能梦到他,并不稀奇。”

海棠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喂喂,你别这么说,你听过解释呀……很明显,胡善围的说辞没能糊弄过海棠。

但越解释,越显得她心虚,于是胡善围干脆不解释了。

胡善围醒了,毛骧消息最为灵通,他立刻赶过来,审问胡善围。

为了减轻呕吐时的痛苦,胡善围喝着看不见一粒饭粒的米汤,额头包着几层白纱。

毛骧搬了个绣墩,坐在病榻旁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吃的下去。不担心前途和性命吗?”

“胆子是慢慢练出来的。”胡善围慢斯条理的喝米汤,“因成穆贵妃孙氏的葬礼规格,我差点被挖出了双眼,整天在刀口上行走,习惯了。遇事不怕,我自问在职责范围内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是我不能掌控的,要怪就怪运气不好,可运气这种东西,谁能说的清楚?”

毛骧心道: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初光着脚进宫、缩腰拱背的小女人慢慢成长为遇事不惊的女官。

其实胡善围的自信一半是装的,一半全部来自于马皇后。

大家都没有穿丧服,这说明马皇后逃过了劫难。马皇后是个善良的人,绝不会滥杀无辜。

胡善围虽不知道因蚕母变刺客,她会得到何种惩处责罚,但是从海棠以及茹司药的表情来看,应该也逃过一劫了。

故,面对毛骧,胡善围才不会露怯呢,她知道千万不能露出心虚的样子,被毛骧抓住把柄。

果然,毛骧见胡善围如此淡定自信,对她的态度也和缓了些,“现在,我需要你好好回忆过去,从见到蚕母开始,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无论巨细,一一说个清楚。”

胡善围一面回忆,两个锦衣卫的书吏在一旁记载,待她说完,毛骧把厚厚的口供递给她看,“你自己看一遍,有无错漏之处,然后签字画押。”

胡善围照做,按了手印,问道:“毛大人,这个刺客现在查的如何了?”

毛骧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诏狱人满为患,比胡惟庸谋反案那一阵子还热闹。但是刺客十分狡猾,隐藏的极深。据查,周围并无同党,已经有超过三个汉王府的旧宫人指认蚕母是汉王妃杨氏的婢女保镖。但她在民间的一举一动无懈可击,外人察觉不出。亲蚕礼是外人唯一接近皇后的机会,我估计她预备刺杀马皇后早有所谋。”

“有一次她被江宁县选为蚕母候选人,推荐入京,她主动放弃了,却在朝廷给她发了贞节牌坊之后,毛遂自荐代表江宁县蚕母之选。”

胡善围大悟:“她是等待最好的机会,要么不被选中,一旦参选,就志在必得。”

毛骧点点头,“此人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蛇,一旦有机会,就会发动致命一击。这是最后一次在郊外举行亲蚕礼了,从明年开始,亲蚕礼要搬到宫里举行,蚕母就从尚功局里挑选品德高尚,善于养蚕的女官担任。”

这自然是洪武帝的授意,将隐患彻底消灭,知人知面不知心,天知道还有多少个“蚕母”蛰伏,伺机而动?

“没有同党,单独一人?”胡善围沉吟片刻,问道:“一个人蛰伏近十年,就为了这一击?”

毛骧觉得自己的职业被质疑了,反问道:“怎么?你觉得如果蚕母真有同党,和她来往甚密的人在诏狱里走一遭,还没有我毛骧查不到的事?”

胡善围说道:“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娘娘对我极好,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如果没有皇后娘娘,相信很多人会死。说一句会杀头的话,如果皇后被逼自尽,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为皇后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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