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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203)+番外

作者: 凶凶是小熊 阅读记录

就在这思索间,晓舟珩不知不觉已是到了水烟湄,也不知是此刻尚早还是如何,一向热闹的教坊司居然多了几分与之不符的寂寥。

晓舟珩一抬眼,便见两人背对着自己驻足于门口。在这朝阳灿烂,竹楼花浦间,晓舟珩却觉几人像是不速之宾。

“西云,幸宇。”晓舟珩这样一唤,尹旧楚与皇甫褚转过身来。见到甚久不见的二位,晓舟珩先是心下一惊——他们二人衣袍之上尚沾风霜,眼眶深凹,自己不在金陵的这些时日里,他们经历了甚么,怎都如此憔悴!

“恕汀,我倒还以为你不来了。”皇甫褚怀抱箜篌,看向晓舟珩,先破开了这份尴尬,他勾着嘴角笑了一下,“走罢。”

晓舟珩目光在二人之间荡了又荡,将二人疲惫不堪的神色收进了眼底,这厢点了点头,三人一齐步入堂中,上楼去到了他们熟悉的雅间。

待几人坐定,晓舟珩往尹旧楚那处一瞥,这才发觉了他企图藏起的那只右手,于是迟疑问道:“西云,你的手……?”

尹旧楚如往日般风轻云淡地笑了笑,顺势手往身后藏了藏:“恕汀,我没甚么大碍。”

“你莫要诓我。”晓舟珩手急眼快,一把捉了尹旧楚的腕子,毫无防备间,在尹旧楚多出来的那寸袖边下,他便看到了那份狰狞,红肿歪斜,发肿发紫如同垂死枯木,“西云,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尹旧楚没料得晓舟珩能有此动作,神色慌张中,挂在唇边的笑只余下惨然,这厢欲挣脱而出,奈何晓舟珩擒得太紧,他尝试了数次都以失败告了终:“真的没甚么,恕汀,你放开罢。”

“这怎能叫做无事?何人伤的你?你可是得罪了甚么人?你乃毫巅鸾飘,手若是好不了,日后如何作画?”在尹旧楚嘴角残留的笑意正一点点破碎,支支吾吾间让晓舟珩更是有些生气,这样严重的伤,怎么能叫没甚么。

“我……那便只能不画了。”尹旧楚别扭地别过头去,还是不愿说出背后曲折,只是用力抿了抿唇。

就在这一刻,风入窗里,在那头将箜篌放置好的皇甫褚突然起手拨弦。

晓舟珩松了尹旧楚的腕子,定定地望向皇甫褚,晓舟珩听得了,那是自己初次见皇甫褚时他弹奏的那一首。

但见他清清冷冷弹起,散挑七弦、六弦,勾四弦,挑六弦,勾二弦,弹五声,掐三声,撮两弦,又弹五演,啷铃间书尽心中千秋事业,意气少年,正是尽显激昂慷慨之态,浩气贯虹之势。

……不愧是乱纤尽垩皇甫褚。

“二位好友,和弦不能救国。”曲至后半,皇甫褚不知何时手下已是溃不成音,竟是流出泪来,“本以为你我酒酣白日暮,方能走马入红尘,忘却天下事。”

“但是,我忘不掉。”皇甫的头低了又低,“我此行一路北上,目及处处皆是萑苻遍野,人烟向绝,四野萧条,我便一直在想可能我真的是做错了很多事……”

晓舟珩见皇甫褚这般失控,心下疑惑更盛:“你做错了甚么事?”

“我……乃钟不归手下的公笔吏。”

“你说甚么?”

“在金陵三杰中,我自觉自己是最无用的那个,所以当钟不归当初邀我入局之时,我便应了。”皇甫褚一停,箜篌弦音犹在,“想到当今圣上昏庸,而钟不归夙来又得以妙极神机的美称,若委身于他可救国,我也愿尽我绵薄之力,所以我以身份之便,为他做事。”

“你……为他杀过人?”

“不错,很多。”

“你!”晓舟怒火中烧,眼前抚琴之人在恍惚中变得是那样陌生,也许是晓舟珩从来不曾看清过那人。

“罢了,你之选择我与恕汀无法过问,你今日能直言不讳,也不枉我们相识数年,不过……”尹旧楚也是惊讶至极,打断了二人间的僵持,“我在来水烟湄的路上听闻了丁氏与江氏被抄一事,幸宇,这件事可有你一份?”

皇甫褚愣了一愣,面色更显煞白,不断继续涌着泪:“姑且算是吧。”

怎……会?这一瞬,有什么在晓舟珩脑中炸开,皇甫褚缺席那晚几人小聚的画面在他脑中闪过,他不由叫道:“酒!空结带来的那瓶酒!你那晚其实还是来水烟湄了!”

一时间怫郁,不明,悲恸齐涌心头,只见晓舟珩愤然起身,几步跨至皇甫褚面前,一脚踢翻了箜篌,伸手一把提起那人衣领,抵上那人额间:“皇甫褚,你可是去过一年前的生春宴?你那晚来水烟湄,定是在门边听闻了酒一事。待人散去,你进内一探,认得了空结带来的那酒还真是太后一党接头时的某种暗号,然后你立刻便告知了钟不归此事,后来理所应当的,在近日太后出事的节骨眼上,钟不归顺势禀告了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