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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录(247)

方思慎闻言一惊。

“那样的话,不仅连富海要接受调查,还要争取其他当事人的支持。所谓欲加罪易,证清白难,连富海身上一堆历史遗留问题,太容易授人以柄,遭人攻讦。而其他人肯不肯站出来说实话,谁也没有把握。所以,事情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鞭长莫及,难以预料。”

“原本这种事,从来都是自上而下,易如反掌,自下而上,难如登天。”方笃之微微皱眉,“小思,爸爸怎么舍得让你白白受委屈?只是,眼下时机不大好,自上而下,恐怕根本没法操作……‘棚区改造’,是本届政务府针对底层推行的一项最重要的惠民善政。你也知道,今年是本届政务府执政最后一年,正赶上元首为连任造势的关键时期,若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方思慎听懂了,这个时候,绝不允许爆出棚区改造项目贪污丑闻。

“没办法,也只好先放一放,等爸爸确定去学政署做事,过了明年年初政务府改选,再回头来算这笔账,也不迟……”

这一句比前面所有内容加起来都叫方思慎更加胆战心惊,立刻激起强烈反应,几乎语无伦次:“爸爸!我这不算什么委屈,只要您说连叔安全无事,别的都不重要。您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但不管结果如何,我愿意遵循法律程序起诉。坏人少一个是一个,就算判定为普通抢劫案,至少也能抓走两个坏人。我可以坚持上诉,也许什么时候政治风向变化,会有不同的结果也说不定,对不对?”

“小思……”

方思慎拦住方笃之的话头,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爸爸,您听我说,我知道,这件事背景复杂,形势微妙,我的想法太过简单天真。我不图别的,权当是求心安、尽人事,又有何不可?您去不去学政署任职,我没有权力干涉,但无论如何,请不要把我,把这件事当作一条理由。爸爸,您儿子没有任何委屈,值得您存心公器私用——”

“方思慎!”方笃之勃然变色,心头恼怒非常,冷笑道,“你答应我毕业到人文学院做博士后,怎么不怒斥一声公器私用?!”

“爸爸,”方思慎语调低沉,神色近乎哀求,“您明明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关于顺从父亲愿望,毕业后去国立高等人文学院,是他深思熟虑很久的问题,早已想通想透,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一字一句阐明立场。

“在哪里做博士后,事关学问。您当院长,本有甄别遴选之职,举荐任命之权,监督考核之责。我若接受聘任,自当担起份内职责。因为自知可以胜任,也决心专事学术,以不污您识人之明,所以我改了主意,答应去人文学院。可是,若您任职学政署,那就是出仕从政,仕者,事也;政者,正也。为官为公,公事唯正,跟我做博士后,怎么可能一样?一处江湖之远,对自己、对学问负责;一处庙堂之高,对他人、对民众负责,怎么能相提并论?怎么能,咳!咳……”

说急了,不由得咳嗽起来。方笃之赶忙起身倒水,一面轻轻给儿子拍背。沉吟许久,无喜无怒:“小思,我这还没去呢,儿子先谏诤上了。”

方思慎咳得眼睛湿润迷蒙,声音沙哑,一字一顿:“宦海无边,波涛险恶……别人怎样我管不着,也没法管,可……您不是别人,是我父亲啊……”

方笃之怔怔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再开口,竟然微微带了哽咽:“小思,你肯这样说,爸爸很高兴。你今天这番话,爸爸会记在心里。”

声音一句比一句温柔:“连富海那里,别担心,暂时没有人敢动他。至于起诉的事,我跟律师商量商量,照法律程序来,但时机却可以灵活控制。放心,爸爸有分寸。眼下,什么也没有你身体要紧。”

第二天,洪鑫垚探得方笃之不在,拎着午饭乐颠颠来了。吃完饭,又掏出几样木头做的成人益智玩具:“你爸不许你玩儿电脑,咱玩这个,健康又有趣。”

方思慎被质朴可爱的木板木块吸引,一边拿在手里摆弄,一边道:“我不是要玩电脑,我是着急做事。这都要开学了,本来计划假期整理完的东西都没弄出来,下一步可不耽误在我这里了吗?”他已经跟校方请假,本科生的课推迟一周开始。至于华鼎松名下这个课题,组员按照分工各自继续即可,生病住院影响并不大。最受影响的,是他自己那部分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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