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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130)+6册完结+特典


伸手让道:“二殿下有此雅兴,如此抬爱,臣下自当奉陪。请。”
两人在石桌前坐下,也不拿杯碗,各自一坛。拍开封泥,揭开封盖,顿时馥郁浓香,未饮先醉。互相举举酒坛,聊作碰杯之意,齐齐仰头,灌了一大口。入口清冽甘醇,咽下去细腻绵长,五脏六腑都觉舒坦通透,不约而同赞了一句:“好酒!”
西戎无人不好此道。老莫虽不贪杯,然恰逢重阳佳节,对此名花美酒,骨子里那点久违的酸溜溜气质一下子被勾了出来,也懒得计较对方是不是一尊瘟神了。脸色和缓,语调恳切,问:“未知殿下有何见教?”
长生抱着酒坛又喝了一口。瞧了一会儿亭子前的菊花,慢慢道:“我这回……在南边,认得了一个人。”

第〇三四章 文章易卖

天佑四年三月,西京重开春试。
自从天佑元年朝廷入蜀,当年秋试便耽误了。此后对内忙着安置整顿,对外忙着国防军备,始终没腾出手处理科举的事。拖到天佑四年,朝野浮议,人心不稳,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么多读书人没法应举出仕,聚在一块儿骂娘撒气发牢骚,妄评朝政,鼓噪生事,其危险性等于兵临城下。
虽然很多人根本没有机会入蜀参加考试,但蜀州本地和移居难民中攒了好几年的童生士子,数量一样相当可观。四月春试放榜,录取士子共计两千六百名。这个数字单拿出来没什么说头,比较一下就能看出问题:锦夏初期,一轮春试全国录取士子加起来不过千人。即使在睿文、显昭二朝文教极其繁荣的时候,九州各地,算上少数民族,每一轮春试录取人数也控制在三千人以下。
这两千六百名士子中,至少三分之二是蜀州本地童生。报名的人大概本地外地半对半,蜀州文教再发达,也不至于差别这么大。这个比例,是朝廷为了回馈蜀州人民在特殊时期的特殊贡献,尤其是为了安抚本地士绅阶层,实行政策性倾斜,刻意放水的结果。
七月秋试报名开始,除了通过今年春试的两千六百人,所有有资格参加考试的前科落第士子也都加入进来。礼部衙门日日爆满,喧嚣鼎沸有如集市。官员们从早到晚,忙得马不停蹄四脚朝天。
按照从前的规矩,入京参加秋试的人都持有州府衙门证明文件,上边盖着学政大人的印鉴。如今除了原京籍和蜀籍士子,其他各州来的这项内容均无从谈起。礼部官员只得把銎阳带出来的名册搬到院中,从各衙门借调了几十个小吏帮忙核实报名人身份。除此之外,翰林院十几位大人厅堂里一溜排开,对这些士子进行面审。
身份名字或者可以作假,学问却是做不了假的。有人想浑水摸鱼,让翰林学士们拿着圣人经义一问,三两回合下来就泄了底,灰溜溜退了出去。
子释在礼部衙门外头转了一圈,眼前热闹景象看得直咋舌。
忽然一阵喧哗,原来一个冒名顶替的被轰了出来。士子们一边看笑话一边给他让路。那人走到门外,回头恨恨啐一口:““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大水发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讲?不就得“速逃”么?!”
“哈哈哈……”人群中爆出一阵大笑。一个二十来岁的见那人满脸恼怒茫然,显见还不明白自己哪里好笑,于是道:“这位兄台,此语出自《正雅集解》,说“上古圣人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意思是讲,上古圣人所居之处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乃在于努力扩充其向善之心,如江河决堤……”
那人张着大嘴愣了片刻,忽道:“这有什么难懂?都说出来不就明白了?他干什么只讲半句?烂在肚子里也不怕憋死!”
“兄台莫非不知道,历来考经义都是这般考法。莫说半句,哪怕只给三五字,也须阐发无误。”年轻人说罢,面有得色。
附近围观的士子们纷纷点头应和:“熟知经义,倒背如流,本是进完蒙学就要开始的功课。”
“那是。秉烛夜诵,寒窗苦读,没个三年五载,出不来这基本功。”
刻薄些的,已经开始挖苦讽刺:“临阵磨枪表面光,真上了场还不是一戳就断!”
“这位“大水兄”,还请“速逃”回去念几年书再来吧!哈哈……”
子释目送那人面红耳赤的离开,怜悯的摇摇头。心道:听得懂“江河沛然莫之能御”是发大水,肚子里算有点墨水了。大概是个半路出家顶了别人名字来面试的,栽在“倒背如流”上头。说冤枉也不冤枉……哪怕千年之后,也不知多少英雄考场折腰,栽在这四个字上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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