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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257)

吕归不能开口提醒,怕叫破公子翕的身份,日后被九夷报复。他一掌拍去如滔,将身前围着的九夷武士震开四五丈的距离。紧急中,吕归仰天发出一声悠绵长啸。啸声惊醒范翕,范翕回头看了吕归一眼。

一人从侧方向范翕攻去,范翕一招上截剑,将人逼退。振去肩上的碎雪,范翕抹把脸,转身大步向队伍外行走,以哨声联络卫士,意思是撤退。

范翕一步步向外沿走,长袍上沾上火焰中飞出的灰尘黑屑。火舌腾然向上,与雪粒融合。俊美郎君面容如雪如霜,一身寒意,一步步向外。有不长眼的九夷武士冲上来刺杀他,被他翻腕格挡,反手甩剑而杀。

他手中提剑,剑在脚下划出长长裂痕。范翕再一声哨,召集自己的人马集合。他继续走向草丛方向,低头掩袖,忍住喉中咳意和涌上的腥意。

此时此刻,此光此景。他众叛亲离,强弩之末。

他凌厉到了极致,同时也屈辱到了极致!

范翕回到己方人先前藏身的草丛间,厌恶地看一眼被五花大绑着、口中塞着布条的姜女。姜女美丽的面容如今尽染风霜,她仰头见到他,目中就露出惶恐色,不向前求助,而是拼命向后缩。

范翕面无表情,他原本带上姜女,是打算如果车中和亲公主是玉纤阿的话,他要带走玉纤阿,让姜女去替嫁。为了带走玉纤阿,他可以解决后期的一切麻烦事。再麻烦他都无谓。

他走到这一步,冒着被卫天子发现的可能,也要将玉纤阿掳走。他好好地想过,这一次他会更加妥善地看住她,这一次,他会小心身边所有人接触玉纤阿。他再不会给她机会逃离。他想要复仇,想要借助于幸兰走到最佳的位置。但是这一切前提,是玉纤阿在他身边。

然而……玉纤阿了解范翕,范翕同样了解玉纤阿。

他棋差她一着,输了这一棋,他便知玉纤阿要比他多算了一步。

他比她晚了一步,他要将这步棋追回来!他突然间想明白了这变数出现在哪里——

出现在姜湛身上。出现在卫天子身上。

也许他们也爱玉女,他们必然如他一样舍不得放弃玉女。

可笑至极!荒唐至极!他防备她身边的每个男人,他却以为她是去和亲的!却以为姜湛那些男人可以抵抗玉纤阿带来的诱惑!

范翕下令撤退,他上马时,后方卫士纷纷追来,跃上马跟随公子离开。而后方被惹得一团乱的九夷使臣哇哇大叫,看着被烧了一地的珍贵器物,气得头冒青烟、原地大跳:“贼子敢尔!我要回洛邑,我要状告你们天子!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惹的是谁?别想逃!我要让你们天子惩罚你们!”

范翕阴森森回头:“有本事就来。”

如果不是怕后患无穷,他是直接打算将这批九夷使臣尽数杀死的!

剑锷锋利,手中剑身在鞘中嗡嗡鸣叫。范翕抑制着自己的汹涌杀气,压根不理身后的九夷队伍,走得快极。后方那些九夷人士,大部分是使臣武臣,小部分才是武士。

这么一支乌合之众,自然不是他这方的对手。范翕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当即抓紧时间,掉头赶路。至于九夷人会如何和天子告状,范翕自然也有其他脱身之法。

他本要带走玉纤阿!

他不可能不做安排!

——

闭着窗,舍内暖香渐浓,女郎悠悠然,坐在窗边观雪景。

玉纤阿就着青铜盏慢慢喝酒,一盏过后,她面红如荔,翠眉含颦。美人揉着颊,算着姜湛答应帮自己,何时会帮自己离开卫王宫。

卫天子关了她于宫殿中,天子又是何打算?到底是姜湛和王后先助她,还是卫天子先要她入后宫?

——

洛邑之地,成府私宅。

成宜嘉本在郊外与夫君游山玩水,忽收到都中兄长的急信。成宜嘉匆匆赶回洛邑,交代了夫君一声,就返回成家去见兄长。登上府门,成宜嘉见到兄长时,正见兄长在院中整兵。

旌旗金翠招摇,府中卫士佩刀带甲,众人在府中主君成容风的带领下上马,成宜嘉赶来时,只听成容风说他要出城打猎。

成宜嘉又急又气——雪下得这么大,冬日景致这般荒凉。弟弟说要出城打猎?这么劣质的谎言,说了谁信?

成宜嘉拦住成容风欲出府的马匹,张臂挡在一人一马前:“不行!此事从长计议!成家已不是昔日的成家,你不可任意妄为!”

成容风骑在马上,俯眼望姐姐一眼,淡漠道:“我写信让姐姐回来,只是让姐姐回来坐镇,并不是有其他目的。玉女之事,我绝不能放任不管。姐姐保重!”

成家曾找那个丢弃了的孩儿许多年,母亲落了一身心病。如今妹妹也许正在眼前,也许正在遇难,如何能坐视不管?

成宜嘉:“你!”

青年打马,从她身畔跃走!成宜嘉并未拦住,大批骑士已追随成容风出了府。成宜嘉有些茫然地立在府门前,她已二十来岁,有夫有子,成家之旧事,却未有一日让她彻底遗忘。

成容风不能无视,她亦不能……管事看向这位成府大娘子,见成宜嘉下定决心般道:“我在此等二弟回来。”

——

成容风御马离洛,想以骑猎为借口,去追赶九夷的车马。他孤注一掷,已经做好准备背叛卫天子,只为救下那疑似是自己妹妹的女郎。他欲看她一眼,从她口中问清楚她到底是谁。

若她真是自己的妹妹……即使再次背叛一主君,他也一往无前。

“驾——!”

成容风厉喝。

他带领身后大批武士从御道经过,转过一街,再行两街便可出城。而就是这样的时候,前方突然转来一马,一灰袍郎君御马撞来!成容风连忙调转马头避开,他手拽缰绳,强行将马头调方向,转向墙根处。同时,长袍一撩,成容风从马上跳下。

对面撞来的郎君同样跳下马。

成容风望去,咬牙:“公子翕!”

——又来坏他好事!

范翕声音冷冽道:“与我一道进宫,面见天子。”

成容风嗤笑:“昨日我似乎登你府邸,说过同样的话。你当时可曾回我,可曾肯见我一面?你昨日如何待我,我今日如数奉还!”

范翕面色不改,黑眸盯着他:“我知道你想出洛邑。”

成容风神色不变,只眼中瞳孔微微尖利地缩了一下。

范翕道:“你不用再费心思了,你想做的我早就做了。玉纤阿根本不在和亲队伍中,她耍弄了我,她现在必然仍在王宫中。你即刻与我一起进宫面圣,求见天子。”

成容风微有怔愣,然他仍保持着理智:“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叫‘你想做的我早就做了’。为何说玉女仍在宫中?”

范翕盯着成容风。

难得的,范翕仔细打量着成容风。脑海中,努力翻找记忆,去想成容风的姐姐成宜嘉是生得什么相貌。

但是范翕不太能记起来,他对容貌不如自己母亲的女郎记忆都不深刻。且他之前对玉纤阿虚与委蛇,玉纤阿想见成家人,范翕实际上从未想过去和成家人联系,好让玉纤阿得到庇护。

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范翕只是盯着成容风,非常勉强的,他才能从成容风面上略微捕捉到玉纤阿容貌的些许轮廓。成容风是清俊的,成宜嘉也是秀美的。但他们的容貌,都远远不能和玉纤阿相比。

玉纤阿是上天流落人间的珍品,遗珠。她柔而美,弱而婉。她是月色清辉,是山间雪狐。她的容貌无人可以类比。

如果玉纤阿真的和成家有什么关系,恐怕只有玉纤阿一人是和昔日的湖阳长公主殿下生得像些。而即便这样,范翕都认为,湖阳夫人也是容貌弱于纤阿的。

范翕面对着不解的成容风,喃声:“你没有见过她。你若是见过了她,你就会懂她为何仍会被留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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