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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258)

他这般一说,成容风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成容风只从姜女那里得知玉纤阿是美人,但玉纤阿到底美得如何,他却未有概念。眼下范翕一说,成容风蓦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成容风不再犹豫,不再怀疑范翕,不再和范翕互相猜忌。

成容风铁青着脸,说:“我与你一道进宫!”

辇毂之下,成容风当机立断,他飞快地翻身上马:“路上,你细细告诉我你与我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翕是个刻薄的人,他回答道:“到底是不是你妹妹,尚未可知。”

——

日落夜起,宫灯渐亮。

卫王宫中的天子寝殿中,卫天子姜雍长臂支额,长腿屈起踩在茵褥上。炉中茵犀香萦绕,帷帐如沙般轻轻拂在青石地砖上。香气雅正,格调舒朗。

卫天子闭着眼沉浸在缕缕清香气息中,听到清脆的龟壳扔在地上的声音。

大巫祝跪在天子姜雍坐下,拿着龟壳和长筹,为天子卜算卦象。

已连续卜了两次。

跪在下座的大巫祝额上慢慢渗了汗,当龟壳第二次猝不及防得洒在地砖上时,天子姜雍睁目,向他看来。

大巫祝擦擦额上的汗,辨了一番卦象后,他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此卦所示,依然是……大凶。”

大凶!

姜雍目中寒意顿现。

天子汹涌残暴气势直压向巫祝!

此年代盛行问卦祷祝之事。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天子,凡事都喜欢求问鬼神。于是“巫祝”一职应运而生。天子祭祀需要问鬼神,天子日常所有事,都会问鬼神。

“巫祝”与鬼神相通,此大巫祝,平日颇得姜雍的信赖。

所以姜雍这一次来问卦大巫祝——可否让玉女入宫。

这种无所谓的小事,平时卦象都是可有可无,难说好坏。就连天子问可否让九夷送来和亲的女子入后宫,大巫祝给出的答案都是“可”。然而姜雍问是否可让玉女入后宫,大巫祝连续两次,卜出的答案都是大凶!

卫天子面容上浮起怒色,他咬牙切齿:“大凶?!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大巫祝问错鬼神了吧!再卜!”

大巫祝连忙收了摊开在地上的龟壳,重新再卜一遍。

卫天子重新闭上眼,手指搭着膝头,轻轻敲击着——

送去九夷和亲的队伍已经离开了,玉纤阿被他留在了王宫中。

那个小女子,竟敢拿灯烛敲晕他,且在第二日,竟劳王后亲自来过问此事。王后好奇玉女,卫天子不愿杀玉女,便想将玉女留在后宫中。

卫天子都想好了,他既然可以纳九夷女子入后宫,自然同样可纳玉女入后宫。卫王后是厉害,是代表着齐国。但是王后总归是女子,总归是他妻子!

他若真一心要玉女入后宫,王后除了点头,能有什么其他法子?

待他再去王后面前装装可怜,求求情,王后自然会原谅他。

他想好了一切!

然而!

为何卜卦的结果显示“大凶”?!

卫天子是极为相信鬼神的人。他昔日和齐王联手,共谋天子,他都要到处问巫祝此行是否可成。他一遍遍问巫祝,他自己能否有天子命,能否可登帝。这位经验丰富的大巫祝一次次给出了卫天子肯定的答案,是以得天子信赖。

然而此时——大凶!

“啪。”

卫天子沉思中,听到龟壳再次扔在地砖上的声音。他知道卜卦再次结束了,姜雍睁开眼,看到那大巫祝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大巫祝抬起头,对卫天子露出一个难看至极、勉强至极的笑:“陛下,卜卦所显——依然是大凶。”

即卫天子不该让此女入后宫。

大巫祝小心翼翼道:“臣为陛下卜卦前,曾远观过那位玉女。玉女之貌,类仙类神,非常人能比。或许此女入了后宫,会狐媚货主,乱我江山。由此卜卦的结果,才会一次次显示为‘大凶’。陛下,若要此女入后宫,请三思。”

卫天子沉默又惊疑。

难道玉纤阿入后宫,会乱他宫室,成为祸水红颜?她之相貌,确实……但是卫天子不信。

他自认为自己可控制住自己,控制自己不为女色所迷。玉纤阿小小年纪,又能做什么呢?为何卦象会显示为“大凶”?

卫天子分外犹豫。

他一方面爱美人,想要美人入他怀,即使那美人拿灯烛打晕了他。然而驯服烈性美人,乃男子之好。

另一方面,他又确实忌惮若玉纤阿入了宫,是否会对他刚刚得到还没坐稳的江山造成影响。

卫天子低着头,沉思不语。大巫祝跪在地上,也不敢打扰他。

忽而,殿外传来宦官通报声——“王后殿下求见!”

——

大巫祝退去后,卫王后于静淞踏入天子寝宫。凤袍金灿逶迤拖地,裙尾衣摆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样。

王后款款行入大殿,云鬓步摇间流苏轻晃,额上镶云母片花钿,眼尾金沙点箔。

华丽无比。

如西天的鎏金烟雾弥漫。

这位女郎,是齐国公主,她嫁于昔日的卫世子。齐卫二国联姻,于静淞代表齐国势力,姜雍代表卫国势力。这对夫妻的婚姻,不仅是私事,更是政务。

于静淞不是寻常的女郎,整个齐国都是她的后盾。

而今卫王得了天下,齐国臣子入洛为官,都是为了限制卫天子。

这主意,是于静淞为自己的父亲齐王所出的。

少时于静淞和姜雍二人相处时多的是儿女情愁。然而今,这对天子王后之间相处,掺杂的政治因素更多一些。

姜雍屈膝而坐,望着于静淞入大殿。

卫王后随意扫一眼天子的寝宫,坐于一旁,便说道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陛下,臣妾是为玉女而来的。”

卫天子眼眸微微一眯。

他垂着目,意兴阑珊般,语气中似带嘲弄:“王后可是来说服寡人,要寡人不得纳玉女入后宫做夫人?”

于静淞微微一笑,雍容无比:“我正是此意。”

卫天子厌烦道:“王后不觉得近日你与寡人总是因后宫夫人之事起争执?昔日,你可不是这样的。先前为九夷所献的美人与寡人争吵,如今又为一个玉女。是否王后没有其他事了,整天操心这样繁琐小事?”

于静淞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她微静一下,才说:“昔日陛下也不是如今日这般,处处不将臣妾当妻子看待。”

卫天子正要再辩,却听外头的宦官通报道:“陛下,公子湛求见!”

卫天子皱了眉,自言自语:“他来做什么?”

宦官自然不会答,反而是坐于殿内的卫王后抬了眼,望向卫天子,微微一笑道:“湛儿是为玉女而来的。”

她缓缓道:“湛儿与臣妾所求的,乃是同一件事。”

她这么一说,平地惊雷一样,让卫天子怔愣原处。

卫天子有了不祥预感,他张张口,卫王后已经站了起来,向他伏身一拜,道:“陛下,我儿湛与玉女纤阿情投意合,乃前世姻缘、今世挚爱。唯求陛下将玉女纤阿嫁于我儿湛,乞二人百年之好。”

“哗啦——”

卫天子猛地站起,长袍拂起面前长案上所摆的器具,他气急败坏一般:“你说什么?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故意和寡人作对?!”

——

姜湛入殿。

他到了殿中,觉得殿中父母间的气氛不太对。王后漠然而坐,天子面色铁青。姜湛心中想恐是母后未曾说服父王。但是他仍拱手,向自己的父王请了安,说明自己的目的:“儿臣欲迎娶玉女为妻,请父王成全。”

天子淡声:“不许。”

姜湛道:“儿臣与玉女情投意合,此乃真心!”

卫天子冷笑:“湛儿,将话收回去。她只不过是越国薄氏所收养的义女而已。你却是王子!公子!她身世无法与你匹配,你不可迎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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