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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278)

他再道:“我也不想说话。”

玉纤阿手揉着他长发:“你在我面前,可以不说话。你不说话,我不会怪你无趣。”

范翕:“我不想见很多人。”

玉纤阿:“那就不要见,我来见。”

范翕再道:“我想杀掉很多人,且我正在这么做。我担心你害怕我。”

玉纤阿轻声:“我是没有道德标准的,公子。哪怕你一身鲜血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怕你。”

范翕摇头:“那不一样。”

他想到了湖阳夫人和于幸兰的对话。想到了于幸兰那个怨恨与绝望的眼神。

他轻声:“我希望你爱的那个人,永在光明中,永在辉火下。我希望你爱的人,始终如初,对你温情和顺,无微不至。他不想吓到你,不想让你远离他,不想让你有一天说,‘你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

“我母亲常常这样说我父王。她说她不认识我父王了。我知道我正在变成我父王那样的人……我也怕有一天,你会如我母亲一样。”

范翕睁开眼。

眼中水波流动,星火寥寥。

他轻声自语:“你说你再不认识我了,再不爱我了。我会生不如死。我如此贪婪,我不仅要你在我身边,我还要你永远爱我。”

他抬头,望向玉纤阿。

面颊上所贴的碎发凌乱,俊朗公子眼角一滴泪滚落。

玉冠帛带,他面上却仍是雪白,仍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被万物打压,他已经没有那份做戏的心情。可是他仍在努力……只是很累了。

玉纤阿目中湿润。

她低头,与他额抵额。

寒风包围着他们,浓夜包围着他们,四野无望,天地阒寂。

只有玉纤阿紧紧地抱住范翕。

玉纤阿喃声:“我来想法子……我来想法子。公子,别怕,我始终是向着你的。”

——

寒风凛冽,于府凄然,范翕漠然应下于幸兰的话。

他说:“不过是三年,我有的是法子。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湖阳夫人旁观,始终未说话——她没有明确表态,没有说支持范翕,也没有说反对范翕。

她静然而观,若有所思。

这一点,范翕曾多次在玉纤阿身上见识过。

——

湖心亭冰雪千里,夜幕低垂。玉纤阿和范翕静坐。

玉纤阿:“现在,你先听我的故事吧。”

范翕:“好。之后,我也要讲给你一个故事。”

第124章

夜过二更,湖阳夫人与湖阳君一前一后地回院落屋舍。湖阳夫人如今依然不出门交际, 她出门, 也不过是见了见长女成宜嘉, 问了问女儿最近状况。回来时,夜幕已沉。

过院门, 绕曲池, 行在乌阒长廊上。

即要推开舍门后, 斜后方的青藤绕匝处, 突有一柄寒剑向湖阳夫人的背后刺来。夜色中,寒光冷冽, 猝不及防, 湖阳夫人背对着那剑, 自然毫无察觉。

却是湖阳夫人身后的湖阳君突然出手,他一手拽过湖阳夫人的腰, 将人向后拉扯, 和那柄刺来的剑错开。同时湖阳君另一手果断按在腰间剑鞘上, 轻轻向外一勾, 一把剑立时出鞘!

三尺秋水明月夜!

寒光照人眼!

“哐——”

两柄剑擦在一起, 火星从剑锋处一路向下擦出,照亮了为战的二人眼眸。

一眼神沉稳,瞳眸压下,带着岁月磨砺过的沧桑痕迹, 乃是湖阳君。

另一双眼清亮如星辰, 弧形极好, 眼眶却微微赤红,眸中布满血丝,乃是……湖阳夫人似讶,又不是太讶:“公子翕?”

湖阳夫人被自己的夫君拽到后方,她观望着湖阳君和公子翕尽出招数。范翕出手凌厉狠辣,杀气重重,招招欲致人死路。湖阳君打斗招式则虽然没有杀气,却精简古朴,干脆利索。这二人对招数十,竟没有分出输赢。

终是范翕身体不曾养好,他攻湖阳君命脉时气息忽的一弱,而湖阳君正是立时抓住这个机会,本平平无奇的招数忽然变得肆意起来。湖阳君加快手中剑招,逼得范翕后退。

而范翕面无表情,刻意露了一个破绽给湖阳君。局势瞬转!

两人电光火石地一路打斗,待“叮”一声,二人手中的剑同时停下。湖阳夫人看去,见二人的剑都停在了对方脖颈三寸前,不分高低。

这时,姗姗来迟的卫士们才提着灯笼匆匆奔来:“主君,夫人!发生何事?是否……”

湖阳夫人笑道:“待你们察觉,我早就命丧黄泉了。罢了,下去了。”

卫士们看向那与湖阳君执剑相对的少年郎君,略有迟疑。但是湖阳夫人再望了他们一眼,卫士们就低着头下去了。

湖阳夫人这才望向范翕:“公子翕,你来做客?请进吧。”

范翕漠然道:“我是来杀你的。”

湖阳夫人已经进了屋舍门,她一点也不管身后仍警惕提着剑的夫君和公子翕,只笑盈盈:“我看你不像是来杀我的,杀我岂会在我的底盘动手?我看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身后范翕不语。

湖阳夫人漫然道:“那就进来吧。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姑母’啊。如今却闹得这般生分。”

范翕盯着湖阳君,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剑。他心中充满了怒意、恨意,却还有几丝极淡的微妙感。他每次见湖阳夫人,总有一种被对方看穿的感觉。他弄不懂这位夫人——若说她仇视自己,可她帮着他劝服了于幸兰退亲;若说她是向着自己的,但她对玉纤阿说出了两家的仇恨。

范翕跟随湖阳君,慢慢进了屋舍。

湖阳夫人端坐,湖阳君坐在夫人旁边。二人皆看向范翕,湖阳夫人婉婉笑一下,眼中几多无辜:“看来玉儿果然向着你。她告诉你我和你父母之间的恩仇了?难怪你急匆匆想杀我。”

屋中点亮了竹篾莲花灯,昏昏的光照铺下来,浓重的阴影叠加在立在舍中空地的范翕身上。

他向湖阳夫人看来。

湖阳夫人恍惚中,看他高挺鼻梁,看他紧抿红唇……她好似看到了昔日周天子的影子。

但她很快回神,因她看到范翕秀长的眉眼,细致清雅的面容轮廓……她又在范翕身上看到了昔日虞夫人那般让人惊艳的美。

看范翕冷声开口:“因我父母闹别扭,您夫君被害死,还弄丢了女儿。这事我有猜到过,因我母亲对您有愧。但这是我父王造的孽,是命运的捉弄。之后你们与我父王反目,在多年后报复,将洛邑卖给了齐卫两国。齐卫两国得势,害死了我母亲,也害死了我父王。”

“害我落到了今日这一步。”

“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在你们的恩怨纠缠中,我母亲何其无辜,我又何其无辜!怎能因为我母亲要离开我父王,导致了后面那些事,就怪到我母亲身上?怎能因我父母之仇,就让我失去了泉安,失去了母亲?”

湖阳夫人垂目。

她低声:“虞夫人的事,我听说了。我很抱歉。我确实是与你父王置气,家国之事,一旦扯入私人恩怨,便没有什么无辜之说。我很抱歉误伤无辜,但是我的选择一直如此。”

她心思之沉之静,让范翕想到了玉纤阿。

范翕盯着湖阳夫人在灯火中幽暗的眉目,恍惚出神。

听湖阳夫人问:“那你是要如何?和成家结仇,报仇么?”

范翕轻轻摇了下头。

他不能那么做……其实成家不是最可恨的,成家是在报复。他始终最怪的,是齐卫两国。

范翕目中红血丝冷戾,他握紧剑问道:“我看夫人也不是全无抱愧心,我听玉儿说了,那越国薄氏也在其中掺了一脚……夫人已经全部清楚了,夫人既然已经报仇了,为何仍阻拦我和玉儿在一起?”

范翕手中剑指对方:“我可以为了她忍耐,为何夫人不可以?”

他已完全不叫对方为“姑母”了。

湖阳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范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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