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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279)

范翕面上没有表情,虽一副贵公子的扮相,周身气质却是阴冷得,眼底是赤红的。

范翕声音沙哑:“回答我!”

湖阳夫人慢吞吞地开了口:“你已经知道了这些,还想与我女儿在一起?”

范翕怒:“为何不?我与她是我与她的事!我已经解决了那事!她本就该与我好,与我在一起。于幸兰插一脚我忍了,可是你们成家也要阻止我们!我可以放下对你们的仇,我可以不计较,你却是怕我会反悔?”

湖阳夫人淡淡一笑:“二郎怕你反悔,我却不怕。我好歹也曾是一国之长公主,岂会惧怕你一个黄口小儿?”

范翕目中疯狂之意肆涌:“那你为何反对我与玉儿!”

湖阳夫人抬了目,她眉目精致秾丽,抬起时,有惊心动魄之美浮起。她说:“我反对你和玉儿,并不为仇恨。”

范翕怔住。

湖阳夫人站了起来,道:“范飞卿,玉儿是我亲生女儿,但是对她,我完全不熟悉。我小心翼翼地讨好这个我从未养育过的女儿,连她的姓名,我都仍让她叫‘玉纤阿’,不让她改回成家的姓名。我缺失了十六年,我如今只想好好补偿我女儿,让我女儿后半生,大半辈子,再不用吃十六岁前的那些苦。”

她盯着范翕:“我要为她找一个最爱她,最疼她,最适合她的夫君……”

范翕声音暗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爱她如性命,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湖阳夫人微怔,向他看去。

连一直闭口不言的湖阳君都怔然,抬目向这个郎君看来。

范翕幽幽静静地立在人前,阴鸷又隽冷,乌睫浓黑,目底萧瑟。他如同冬日单薄细碎的花叶般,甫开即落,可他说“爱”时,眼底那因爱而起的疯狂和凄然,却让人震住。

范翕凄声:“我愿爱她,献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

湖阳夫人道:“但这并不够。”

幽火摇晃,范翕向前一步,手中剑挑起了帷帐,他厉声:“哪里不够?!”

湖阳夫人气势压根没有被他压住,连湖阳君都即刻站起怕范翕会动手,湖阳夫人却稳稳立在原处,目中凌厉色起,声音高扬起:“这远远不够!”

“我的女儿,不是只要爱就可以!你和于幸兰许了三年之约,你就让我女儿和你一起吃苦吃整整三年么?”

“你看你现在有什么?失去了齐国,你又打算攀附谁?你不会是想着来攀附我成家吧?我弟弟的儿子,没有这般没骨气!你为了退亲,现在什么也没有,你就想以这样的状态娶我女儿?”

“自然,夫妻情分,我希望我女儿嫁给一个她喜爱、那人也喜爱她的人。但是只有喜爱,是不够的。我是不会放我女儿跟着你,跟着你受人唾弃。就如那现在被囚禁的范启和他夫人一样——”

湖阳夫人手高高抬起,长袖划开一道长弧,指向遥远的先周太子被关押的府邸,她声音发寒:“你要让我女儿和祝吟一样受尽委屈,百般求全,和你一样被人监视被人关押?绝无可能!祝吟那般委屈牺牲求全的爱情,我敬佩,但我决不允许我女儿那般为你牺牲!”

“她不许跟着你吃苦!决不许!”

湖阳夫人厉声:“范翕,你听清楚了么?!她绝不能陪你受罪!你纵是要娶她,也风风光光地让她嫁!提亲说媒定亲,这些环节一样都不能省,一样都不能简单!我是要我女儿出嫁去风光无限的,不是让她如女奴一样受罪。你听明白了么!”

范翕愣愣地看着湖阳夫人。

良久,他喃声:“所以……才是三年之期么?”

湖阳夫人眸中一动。

看范翕望着她:“于幸兰要我等三年,是夫人你诱她提出的要求吧?夫人,你不愧是……玉儿的母亲。”

只有这般心机深沉、意志坚定的女人,才能生下玉纤阿那样的女儿。

原来姑母是这样一个人。

原来姑母并不只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那般爱玩爱笑的女君。

范翕垂下了眼,轻声:“我只是不舍她丢下我、不要我,我并不舍她与我一起吃苦。”

他昔日见她从军时面容清减,已心如刀割。

纵是他今日心绪已不如往日,玉纤阿依然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让他尝尽揪心之痛的女子啊。

范翕静静道:“我只是担惊受怕,只是魂不守舍,只是心中多疑……她一日不嫁我,我一日不能安心。”

且照他看来,玉纤阿的婚事,根本不可能像他这样解除得顺利……

——

深夜雾浓,掩着枯枯樱桃树,而闺舍冷烛光,幽幽照着一方画屏。

如此深夜,玉纤阿并未睡去,而是在屋中踱步缓行。她清浅纤瘦的影子拂在屏风上,烛火的光将屏风上的影子拉长。夜里清风四散,葳蕤翠帐后,女郎抱臂踱步,面容鲜洁,如霜似雪。

玉纤阿并不知此夜范翕提着剑就去找湖阳夫人了。

她心事重重,夜不能寐,只是因白日她告诉范翕一个故事后,范翕也告诉她,说他与于幸兰要退亲了。

范翕没有明说,但是玉纤阿多慧,且范翕也不是刻意隐瞒她。她稍微一试,范翕顺水推舟,玉纤阿试出了一个答案——于幸兰让范翕三年内不能娶她。

时日本无妨。

有妨的是范翕的心病。

玉纤阿如今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无父无母、只能依靠公子翕的可怜女郎。而范翕却比当日的多疑,更为敏感。他惧怕三年之期,远胜于玉纤阿。因他了解玉纤阿是什么样的人——

爱权爱势,胜过对她自己本人的在乎。

范翕郁郁寡欢,夜不能寐。他担心变数,担心她不要他,担心他退了亲后,势必远不如昔,玉纤阿无法等他那么久。

玉纤阿在寒夜中怔然,想着范翕。

想着他靠在她怀里、浑身发冷、面容冷白的模样。

范翕被她逼入绝境,为了她,连亲事都退了。可是玉纤阿依然不能让范翕放心,当范翕一心报仇的时候,竟还在对玉纤阿患得患失。

玉纤阿闭目,眼皮下眸子跳跃。她心里一个模模糊糊的主意在生成,厉色在心中稳稳向上浮起——

范翕已为她牺牲如此之多。

她也该为他牺牲一次。

她要安范翕的心。

她要范翕对她放心!

——

玉纤阿终是约了姜湛见面。

此前她已和姜湛说过退亲之事,姜湛无话可说,只恳求她再想想。而现在玉纤阿心意已决,再次约姜湛见面,抱歉地说起自己和范翕为姜湛添了麻烦。

二人相约于郊外一苑,玉纤阿欠身行礼道歉时,姜湛怔怔看她后,苦笑不已。

姜湛道:“我本以为你多想两日,会想通你我才该在一起。”

玉纤阿道:“是我不好,将公子卷入此事。”

姜湛问:“他不过是比我先遇到你,你看他如今光景……他退了亲,这满大卫天下,可还有他的立足之地?你竟选这样一个人?玉儿,我以为你聪明十分,可怎在婚嫁上如此糊涂?”

玉纤阿抬了目,目中盈盈若水。她轻声:“公子,聪明不聪明,与情与爱,是无关的。”

她微笑:“也许先遇到公子,我也会喜欢公子。但是飞卿带给我的感觉……他打动我的地方……我想无论是过多久,无论是我到底何时遇到他,都是改变不了的。即使我先遇到公子你,待我再见到他,我依然会爱上他。他是不一样的。”

玉纤阿喃声:“也许爱,本就是让人不可置信的吧。”

姜湛许久无话。

他看到玉纤阿提起范翕时面上轻软柔和的神色,眼底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玉纤阿是文静娴雅的美人,是那类古画中才会有的凭栏扶窗、目中染愁的绝世美人。这样的美人,提起范翕时,眼中的愁绪都不再有了。

姜湛仍是不甘心,他分明已经打动过玉纤阿……他问:“他到底哪里比我强?我当真一点机会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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