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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303)

王后这才露怯,向天子求情。

但到了此一步,这对少年夫妻的情分,至此已经不剩多少了。

但于静淞到底是于静淞,与自己的侄女于幸兰完全不同。于静淞输到了这一步,却依然不服输,她拿自己幼子的婚事做文章,不动声色地让姜湛和成家退了婚,让姜湛迎娶朝中有名的高官之女,让姜湛和仅次于齐卫二国势力的秦国王女联姻。

姜湛婚事本应是天子说了算,但天子没有表态,王后就联络了秦国,许了秦国利益,结成了双方婚事。因秦国支持,齐王在后,卫王后的宝座再次坐稳。而王后这一次学会了柔软退让,再不与卫天子针锋相对,让卫天子对她的反感少了些。

这对天子王后,一时间相敬如宾,好似又回到了情意甚笃的时候。

其中被牺牲的,不过是一个姜湛。

——

大雨滂沱,弥漫王城。雨水如灌,哗哗哗地在殿庭肆虐,笼罩天地。

卫王后在宫殿中安静地插着花,她如今作出一副娴雅温柔的模样,插手朝政的时候比以前少了许多,让卫天子满意十分。这几月入了夏,卫天子宠爱爱妃时,不忘向王后宫中送了许多花草冰块。一时间,宫中人都欣慰王后与天子已经和好。

正是这般雨势磅礴的下午。

卫王后拿着铜剪修剪花枝时,忽听到殿外的嘈杂脚步声。断断续续的,侍女们和年轻公子相争的声音传入殿中——

年轻公子:“让开!”

侍女:“王后在静修,请公子莫在此时打扰殿下。”

年轻公子刷地拔剑,声音震怒十分:“都给孤让开!”

卫王后听着殿外的兵器声,她懒懒地放下了手中剪刀时,殿外那公子砰一下推开了殿门,站在了门口。他一身潮湿,玉冠和面上尽是水渍,他红着眼,发着抖立在殿门口,衣袍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水。

这是公子姜湛。

于静淞淡声吩咐宫女:“怎如此慌乱,不讲仪容?带公子下去换身干净衣服……”

姜湛推开了想碰他的宫女手臂,他大步向殿内走,发着抖望着自己的母亲。他噗通一声跪下,厉声:“听闻母亲拿我做交换,换了秦国的支持。请问母亲此事是否是真的?”

卫王后俯眼望他,淡声:“真的。”

姜湛抬眼:“母亲可曾记得,三年前,玉女离洛之时,我向母亲剖过心,说我是心悦玉女的,我愿等她回归?母亲当日和成家有约,双方都是说好的!”

卫王后淡淡笑了下:“你说这事啊。但我记得你之前也向我说过,你想和玉女退亲。”

姜湛急道:“那是因为……”

卫王后打断他的辩解:“我如了你的意,让你二人退亲,你该谢我。且秦国公主我见过了,她温柔可亲,正适合你……”

姜湛寒声:“是么?母亲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坐稳王后位置么?母亲真的为我想过?母亲——”

“啪——”清脆的一巴掌,箍在了他左脸上。

姜湛瘫坐在地,抬头怔怔看向王后。

王后目如喷火,怒极而道:“我坐稳王后位置,就是为的你们兄弟!你兄长被贱人所生的杂种陷害,不是我去奔波将他救下?!你们兄弟能有今日位置,不是我的功劳,难道是你们父王的恩惠?!”

“你们父王想立小贱人生的杂种当太子!是谁拦着!是谁保住你们兄长!”

“姜湛,生为王室子,就不要太自私。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在我面前再提玉女,玉女如何,日后都和你毫无关系!你给我好好守住,娶秦国公主为妻!”

姜湛仰头看着她,他母亲明丽夺目,艳势逼人。她就是王后该有的样子,左眼是算计,右眼是权利。

姜湛这才明白,什么母亲向父王暂时屈服,都是假的。母亲从未屈服,母亲从来不曾向天子认输。母亲一直在等着翻盘的机会……

姜湛左脸被打的地方开始火辣。

他目中浮起几丝迷茫色。

他慢慢道:“母亲昔日与我说,你的几个儿子婚姻都不能自主,我是你最小的儿子,你会让我娶我最喜欢的女郎。你说你的其他儿子都为了政治牺牲,你不愿我再沾惹政治,不愿我再入这个圈子。你愿我就如闲云野鹤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爱谁就去爱谁……”

卫王后闭了目。

殿中良久沉默。

气氛丝丝凝滞。

很久后,王后缓缓开口:“那都是骗你的。湛儿,身为天子之子,你不能置身事外。你该入局了。”

姜湛无言。

他低低凄笑一声,缓缓站起。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俯身向母亲一拜,转身步伐趔趄地出了门。

笑声如泣。

侍女在后:“王后……”

卫王后疲声:“去派人看住他,别让他胡来。”

——

姜湛没有胡来的机会。

他的母亲强势无比,他的父王满心算计。他给丹凤台写了信后,是年三月,迎秦国公主为妻。王后为补偿他,为他纳了几房妾室。秦国公主温柔,并不多说什么。姜湛却心灰意冷,对母亲送来的妾室也是视而不见。

三月暮春,姜湛与秦国公主成亲时,姜湛的信才送到丹凤台。

玉纤阿收到信件,虽可怜公子湛,但到底松了口气。她只怕姜湛一直等着她,非要与范翕抢她。她不是怕范翕难过,她是怕姜湛在此受伤。范翕已不是昔日的范翕,玉纤阿也怕伤到了这位公子。

只是可怜光风霁月的公子到底不能成为闲云野鹤,卫王后的野心,终是要公子湛来承受。

但玉纤阿对此事,也不过是和姜女唏嘘了两声,又与已经十五六岁的梓竹讲了几句其中的政治缘故,就落下不再多提。

三年了。

丹凤台渐渐重新被绿荫浓密笼罩,丹凤台如同与世隔绝的海外蓬莱般,平时根本没人来这里。初时觉得寂寞,后来住得久了,反让人爱上了这里。

姜女起码就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日出时随玉女在山间行走,或摘花,或采药,或种菜;下午时玉女和梓竹一起读书,教梓竹几句道理,姜女闲得无事坐在旁边听。姜女懒怠读书,但经过三年熏陶,她都被玉女说的认识了好些字。

而到了夜里,姜女则跟着玉女去水边玩耍,到了夏天时,玉女更是带着她一起去捉萤火虫。

玉纤阿恐在等着重返洛邑之日。

然姜女却喜欢这样无忧无虑、无人管束的生活。她渐觉得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没什么,金银财富都不重要。昔日姜女贫苦时,因美貌而被选入吴宫,与玉女、小双三人一同被送去吴宫。那时姜女恨玉女比自己生得好看,恨小双无才无貌却能成为吴宫夫人,自己这般美貌,却只能服毒,被公子翕牢牢控制在掌中,不得翻身。

但到了今日,姜女反倒感激自己的这番机遇。

她看到了玉女和公子翕的情深不悔,看到公子翕待玉女的这番心意,才发现世间原是也有爱情的。那比什么都珍贵些。

她只愿日后,待玉女和公子翕成了婚,玉女能帮自己选一个好夫君。不求夫君如公子翕那般貌美,只要夫君如公子翕待玉女那般待自己,姜女就自觉心满意足了。

不过有时候,姜女看着玉纤阿越来越美丽的面孔,看着玉纤阿立在水边的侧颜,也会在心里嘀咕——

为何公子翕还不能来接玉女回洛。

已经三年了啊。

公子翕难道……放弃玉女了么?

可怜她们住在与世隔绝的丹凤台中,只有成渝偶尔能帮她们和外界传递讯息。外面发生了什么,台中人一概不知。

是年七月夜,玉纤阿夜里无聊时,见姜女百无聊赖,就拉着姜女一起去捉萤火虫。姜女提着袋子,欣然随玉纤阿出门。梓竹是男子,对什么捉萤火虫毫无兴趣;成渝本想跟着,但玉纤阿说丹凤台只有他们几人,并没有外人,成渝不必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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