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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197)

梁水忽道:“那回去吧。现在就坐走。”

苏起愣住:“啊?”

路子灏突然兴奋:“走。现在就走!”

李枫然掏手机:“我看车票。”

林声愣了愣,一下笑得停不下来:“行。买最早的火车票。”

李枫然:“坐动车吗?”

林声:“不要吧,温州那个动车事故好吓人。现在技术成熟了吗?”

路子灏笑:“成熟了的。不过动车的话,深夜到。”

李枫然:“普通车吧,下午七点半,明早九点到。现在去?”

“赶紧啊。”苏起从沙发上爬起来,“去车站就要一个多小时。还要买票。”

“现在能网上买票了。”路子灏打开手机,点了半天,“我没带银行卡。”

“我有。”梁水从钱包里翻出卡片递给他。

“好了。”路子灏道,“都带身份证了吧。”

林声在包里一翻:“带了。”

路子灏爽朗大笑,拿起酒杯:“酒喝了,零食水果带上。回南江!”

“回南江!”五个杯子一碰,饮尽,“出发!”

一伙人迅速打包上食物,出了门。

五个人什么都没带,夕阳照在年轻的脸上,每个人都笑意盎然。

他们赶到火车站,取了票顺利上车。临时起意的,买不到卧铺,座位也不在一起。好在同车的人很友好,给换了位置。

有几个年轻人认出了李枫然,但没人上前打扰。

火车鸣笛,滚轮发动离开北京。

华北平原上,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红红一层铺洒在车厢里。

五人相视着,不由自主笑起来。

路子灏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落日平原,有些激动,说:“大后天要开学,老子却被你们拐带私奔了。”

梁水纠正:“群奔。”

苏起林声笑起来。

李枫然道:“没事,我们后天晚上回来。再拥抱成年人生。”

苏起抬眉:“风风,你喜欢小时候还是长大?”

李枫然说:“小时候。”

“嗯。”林声有同感,“不是说长大不好。”

路子灏:“就是小时候更好玩。我前段时间很想玩小时候玩过的滑板车,从巷子外头那道坡上冲下去。”

林声开心地睁大眼睛:“我还记得,踩滑板车冲坡的时候特别害怕,但又想跟上你们,就硬着头皮冲下去了。太刺激了,我现在都记得当时呼呼呼的风。哦,水砸跟李凡还停在半路等我了呢。”

梁水抠抠脑袋:“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有。”李枫然笑,“七七和路子灏冲到坡下,撞到一起摔了跤。然后我妈妈叫我们去抓冰块。”

“刘亦婷!”苏起握紧拳头,轻捶小桌板,“那时候我们被她害惨了。但我抓冰块赢了。”她得意地扭了下肩。

梁水瞥她一眼:“我让你了。”

苏起:“瞎说。”

“真的。你拿了钱,还给我分了,说谢谢我。”

林声作证:“我也分了二十块钱。”

李枫然说:“那时候,二十块是一笔巨款。”

路子灏想到什么,突然爆笑:“你们记不记得七七有段时间攒钱想买个假芭比娃娃,可她又想吃东西。水砸吃辣条,她在旁边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水砸就把辣条给她了。”

苏起不信:“你胡说,根本没有!”扭头,“水砸?”

梁水笑得肩膀直抖,摇头:“别问我,我不记得。主要你不是一次两次流口水,我哪能每次都记得?”

苏起气得打他。

“不过七七会搞科研真想不到。”林声说,“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她长大了会当明星。”

路子灏:“我也是。她那时候天天逼着我们给她抄歌词。真的,没当大明星都对不起我们抄的歌词。”

“我逼你们抄歌词了?”苏起歪头,望着车窗外的夜幕,想不起来了。

林声说:“有次爸爸妈妈还一起抄了呢。”

梁水不记得了,李枫然也是:“我只记得她演小燕子,还披着床单假扮香妃。然后水砸说她是‘臭妃’。”

伙伴们笑得直不起腰。

路子灏摇头:“水砸小时候嘴挺贱的。”

苏起立刻:“现在也一样!”

梁水捏她下巴:“苏七七说话有没有良心?”

林声笑看他俩,道:“可不管什么时候,谁欺负七七,水砸都会去找人算账。”

路子灏靠在椅背上,随车轻微晃动,说:“尤其幼儿园那会儿,只要七七一嚎,水砸就要揍人了。七七又喜欢哭。好像有一次,水砸有颗大白兔奶糖,那时候大白兔很少见。她围着水砸转啊转,水砸就给她了。她当宝贝一样舍不得吃,都捂化了,结果被人一脚踩瘪。我的妈呀,哭得那个伤心欲绝,水砸把人揍了她还哇哇哭。水砸急得到处找,逮到同学就问有没有大白兔,他要借一颗。后来还真让他借到了。奶糖一塞她嘴里,她就不哭了。”

苏起皱眉:“我怀疑你是写小说的,根本没有这件事。”

梁水也摇头表示不记得,林声李枫然都没印象。

路子灏叹:“代沟。瓜娃子的脑壳是记不住事情的。”

苏起突然说:“那路造,你记不记得你给我写过情书!”

路子灏正喝水,差点儿没呛到:“放屁!”

苏起大笑,指他:“真的写过,你赌不赌!”

路子灏:“赌就赌,输了爬地上当马骑!”又道,“苏七七你老公还在这儿呢,你也好意思。”

梁水笑得花枝乱颤,直摆手:“我没事。路造,我劝你认怂。”

路子灏:“不可能!我就没写过。”

苏起:“我家有证据呢,你等着回去看吧。声声都给我写过。”

话说到这份上,路子灏还没想起来,连林声都没想起来:“啊?我吗?我给你写情书?没有吧?”

路子灏笑:“七七你幻想症爆发。”

苏起:“真的!”

李枫然亦笑:“真的。我也写过。”

“你看!”苏起有了支持者,冲他一眨眼,“还是你记得。”

李枫然说起来龙去脉,但路子灏和林声就是想不起来,说要等回去看到信才算。

路子灏说:“我只记得你以前跟一个叫什么王珊珊的女孩写信。”

“王衣衣。”说到这儿,苏起翻出手机,“我小时候给她寄过照片,上次去她家把照片拿回来了,还翻拍了。”

她趴在小桌板,点开图片,五个脑袋凑过去看——

十二岁的少年们站在南江巷荒屋的红砖墙下,冲着镜头笑。照片有些发黄,但照在他们脸上的阳光白皙而灿烂,是个明媚的夏天。

五人凝视了好一会儿。

梁水说:“好嫩。”

苏起道:“又是一个十二年过去了。”

梁水灵光一闪:“这次去南江合照,以后每年照一张。”

伙伴们都赞同:“行!”

苏起滑动相片,儿时的砖瓦民巷出来了——苏起家门口的栀子花树,路子灏家后的臭水沟,林声家的葡萄架,梁水的阁楼,李枫然的窗台和钢琴。

大家一时感慨万千,

梁水纳闷:“我记得李凡的钢琴是灰色的,怎么是原木色?”

苏起轻敲他脑壳:“笨蛋,哪有灰色的钢琴?听你拉小提琴锯木头的时候,我的心才是灰色的。”

梁水笑起来,抬头:“声声跟路造那时候学的什么乐器?”

两人齐齐摇头:“忘了。”

原来,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忘了啊。

车窗外,黑夜无边。火车厢在铁轨上奔驰,带着他们回南方。

五个年轻人聊着,回忆着,分享着,

是啊,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忘了。

林声忘了他们养过一只小鸭子,路子灏忘了他曾陪着梁水奔跑去火车站,李枫然忘了他曾坐在江边安慰林声,梁水忘了李枫然曾弹过一首花仙子。

就像苏起,她差点儿忘了她的秘密花园,多亏李枫然和声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