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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99)

他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肚皮,豆子憨头憨脑地摆动,看着竟有点儿像苏七七。

货架上放着多盒一模一样的豆子草。

梁水扭头找苏起,她走到商店深处去了。他迅速拿起一盒走到柜台前问老板娘:“这个怎么弄的?”

老板娘:“浇水就可以了,大概半个月就能发芽长出豆子。”

梁水不太确定,又不太好意思,抠着脑门,眼神躲闪,低声问:“长出来的豆子上会有字么?”

“会啊。”

梁水仍是狐疑。

他想起苏起小时候在学校门口买的泡在水里的塑料球,说泡水里能生出一个小球,但买回家发现根本不会;还有泡在水里的枯草根,说能开出彩色的花儿,但也并不会。

梁水因此嘲笑过苏起无数次。

他于是问:“为什么会长出字来?”

“为什么?”老板娘头一次遭遇这种学术性问题,呆了半秒,说:“这——是科学家研究的。”

梁水皱眉:“我觉得科学家不会研究这种问题。”

老板娘:“……”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她真想把他撵出去。正要说什么,

不想梁水迅速掏了钱,将那个小盒子塞进兜里,淡定看向别处。

老板娘莫名其妙地收下钱,刚关上抽屉,苏起走了过来,她给刘维维买了一串漂亮的头饰。

老板娘明白了,意味深长地一笑,说:“放心吧,会长出来的。”

梁水一愣,立刻别过脸去,一副“不是我没人跟我讲话我在看风景我很不耐烦苏七七你赶紧结账”的表情。

苏起纳闷地左看右看,没明白老板娘在说什么,付完钱拎着纸袋子出了门。

隔壁刚好有家奶茶店,梁水请苏起喝了杯奶茶,说是今天的回报。

苏起吸着珍珠,说:“好吧,算你有良心。”

晚高峰的公交车十分拥挤,梁水将苏起护着,等到有人起身下车时,将她摁在了座椅上。

苏起想着他训练了一天很累,想让给他坐。梁水哪里会坐。她便把屁股往一旁挪了挪,留出大半截空位:“坐呀。”

梁水有些好笑,但还是坐下去,和她挤在了一起。

夕阳在玻璃窗上流淌,苏起靠在窗边,喝着奶茶看街景。忽就想起了小学时第一次去看他训练的场景。

她扭头,说:“水砸,你一定要加油哦。”

梁水看她:“怎么了?”

苏起:“我看到你一直在努力啊,所以我很希望你能进国家队,真的。”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真诚,“虽然我很舍不得你,还想能一起读书,但我更希望你好,你能实现你的梦想,拿到冠军。那一定会特别棒!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会特别骄傲的。我也会努力加油。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永远是好朋友的,对吧?”

梁水一瞬不眨盯着她,听着她讲完这一段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车内空调很低,凉飕飕的,但梁水却忽觉,玻璃上夕阳的温度沁进了他的心底,他微微一笑:“好。”

他说:“未来,不论任何时候,不要忘了我哦。”

苏起心里泛酸,却又很开心:“不会的。你也一样啊,拉钩。”她朝他伸出细细的小指头。

少年伸出小指头,和她的扣在一起,拉钩;大拇指相对着紧紧一摁,盖章。

第54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3)

两天后,梁水搬去了市体育局给他定的酒店。

那酒店比他们之前住的豪华许多。大厅金碧辉煌,客房宽敞雅致,能望见东方明珠和黄浦江。苏起他们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都稀奇不已,还在酒店餐厅吃了顿非常精美的自助晚餐。

苏起第一次吃自助餐,什么海鲜烤肉寿司水果都往盘子里塞。

梁水怀疑她起码吃了六盘,说:“你要把这家酒店吃垮吗?”

苏起一通歪理:“我帮风风和声声吃了,哦?”

林声点头:“嗯。”

李枫然也点头:“嗯。”

梁水翻了个白眼:“你俩有多少把柄在她手里?”

苏起切一声:“没有把柄。他们爱我。”

梁水放下筷子:“吃饭呢,你想让我吐吗?”

苏起立即就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梁水被她踢得心情愉悦,也不还手,笑着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他说:“李凡,你就住我们这儿吧,反正离你那里近。”

恰好何堪庭老先生住的酒店在同一条商业街上。

李枫然:“嗯。”

之后一周,李枫然去练琴,梁水去训练,路子灏和林声偶尔补习,偶尔去陪练;苏起则在他们各处任意流动,一副“我来监督你看你有没有乖乖”的教导主任模样。

直到有一天,她去监督路子灏和林声学习,路子深盯着她,来了句:“还说他们呢?你不要学?”吓得苏起一溜烟跑掉,再不去了。之后全心全力“检查”李枫然和梁水。这俩家伙比路子深好对付多了。

何堪庭演奏会那天,苏起梁水等一群小伙伴去了现场。作为亲友团,他们坐在右侧第三排的好位置上。

伙伴们,甚至包括路子深,都是第一次听钢琴演奏会,多少觉得有些奇妙。苏起心里,钢琴是高雅却冷门的艺术,却不想偌大的三层音乐厅内竟坐满了听众,各个年龄段的都有。甚至有程英英年纪的中年人。

苏起想起在云西,她陪范老师表演舞蹈时,那么小的剧院里,人都坐不满。而云西市的大人没事干的时候也不会逛公园听音乐,他们都去麻将馆。

她想,大城市果然不一样啊。

听众陆叙入场就坐。晚七点,场内灯光熄灭,大幕拉开,台上灯火辉煌,摆着两架漆黑的三角钢琴,后排黑色帘幕处坐着四个拿着小提琴的女生。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何堪庭老先生走上台来,他一头银发,身形清瘦,精神矍铄,笑容和煦地对听众挥手示意;

李枫然一身西装,神容淡静,跟在老先生身旁,对观众鞠了一躬。

强光打在他脸上,照得他的脸格外英俊白皙。伙伴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穿西装的模样,少年虽身材瘦薄,但人高腿长,肩膀挺直,把那一身西装撑得格外潇洒。

后排有人窃窃私语:“哇,那是何堪庭的弟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连林声也偷偷在苏起耳边赞道:“李凡好帅。”

苏起:“你今天才知道吗?我早就发现了。”

一旁的梁水淡淡瞥了她一眼。

老先生和李枫然分别在两架相对的钢琴前落座,彼此都将手指放在琴键上,没有任何招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老先生才弹响第一个音符,李枫然便迅速跟上,一曲急速而轻快的音乐流淌出来,溢满整个音乐大厅,是《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

苏起他们在南江巷听李枫然弹过无数遍,此刻在音乐厅里,每个音符都更加清晰饱满,像雨后翠绿欲滴的树叶,叫人心情分外爽朗。

苏起想,钢琴并不是什么有着高高门槛的艺术。只要是美好的音乐,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并沉浸其中,哪怕街边的流浪汉也能听出好心情。

李枫然和何堪庭合奏一曲后,是老先生的独奏,李斯特,贝多芬,等等。

上半场快结束时,由李枫然独奏了一曲经典的《肖邦圆舞曲》,少年的手指在琴键上飞速弹奏,眼花缭乱,像淙淙急流的溪水,拐进小沟里又舒缓地打着旋儿,继而再度坠落沟壑,疾疾飞流。

全场观众都专注听着,对这个低头弹琴的少年投去欣赏赞叹的目光。

舞台的灯光笼在他头顶,像罩着一层洁白的光晕。

所有人陶醉其中,直到他手指轻轻一扬,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曲完毕。上半场结束了。

李枫然起身走到前边,冲现场观众深深鞠了一躬,表情依旧清淡无波。

掌声雷动,上半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