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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羽叶栾(59)

作者: 徐攸亭 阅读记录

郑尚书对叶栾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弓着腰快步从他们身后的树林里穿过,径直到了李徽身后。

李徽向后瞥了一眼,郑尚书点了点头。他正襟危坐,清了清嗓道:“宜鸢啊,你去河州那十几天,可与谢爱卿商议好婚期了?”

正是众人皆知的宫闱密话,李宜鸢眼看在年满廿五却嫁不住出去的关头,自个从长安到了河州去找谢禹舟。若公主不亲自去找他,让他回去,恐怕他谢禹舟一辈子都在那地方也未可知。除非是李徽开恩,才可能恢复他在长安的势头。

“尚未。”她坐在下方,众光围簇,华贵端丽的锦服愈发衬显帝国公主才拥有的雍容之态,她手里握着一只精致的高足杯,轻摇了摇道:“吐蕃外使带来的葡萄美酒,味虽美,颜色却不够鲜艳。”

“谢京兆今日抱恙,朕也不可当面问他。这世间男子何其多,我大周优秀的男子更不少。你以为他耗了许多年,何必再等下去呢?”

高足杯被重重放在食案上,一滴红色液体落出,停杯身雕刻的花纹上映着不停流转的光。她的声音严肃而庄重:“陛下,谢京兆等得,本宫就等不得么?”

李徽捏拳捶了龙椅扶手一下,气道:“他等的是死人,你何苦与死人相比!娃娃亲早就不做数了,他虽愿意为此消耗一辈子,但你不能,你是一国公主!”

李宜鸢并未说话,她高贵的头颅从不低下。只是袖中的手紧握,指甲用力地泛白。

“沈都护,翻过年,你便廿六了。沈老丞相为国尽瘁,当很愿意看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瞧见他的孙儿诞生。你在沙州那么些年,可有结亲?”李徽转头对半身都没在树林阴影里的沈绥说话。

从始至终未开口说半句的沈都护,在众人的睽睽目光下,放下了手中酒杯,缓缓起身道:“回陛下,臣未有结亲。”

“那你可有心仪的女子她是在沙州还是在长安?”

“她在长安。”李徽一听这话,便不自禁后背一仰,转眼看向李宜鸢那方。长安城里,论面容论才情论气度,谁比得上自己的亲妹妹而放眼天下,在添门户这一列,也就当朝五公主可配大都护哪。

他心里舒坦无比,瞥过下首太尉的身影,竟也觉得不那么恐惧了,甚至发出了轻蔑的哼哼声。好像在说,马上我就要坐拥一笔牢牢的势力,鹿死谁手,花落谁家,便不好挑明了。

“是吗,不知是在场那位名门闺秀?”他刻意加重了“在场”二字,似乎摆明了知道沈绥心仪的是谁,并且她就在这里。

大臣们与李徽想法一致,目光又齐齐投向了李宜鸢,他们开始窃窃私语,无非是些老套“男才女貌”之类。

中书令袁濂不动声色地扫视在场之人的各种神情,他眼睛眯了眯,而后发出一声大笑。那笑声截断了话语,他们都瞪起眼,不解看着他。

氛围被打破,李徽的脸色白了白,这时候又不可能装作无视他,便抖了抖袖子问道: “袁卿,在笑什么?”

袁濂收住笑,只是片刻间的功夫,他变脸极快,脸上堆砌的皱纹间全然看不出方才笑过的痕迹。他看向李徽,那鹰一般的眼睛,却注意到李徽身后垂首不动的人,道:“原来陛下是想给五公主赐婚,这种事何必繁复试探呢,难不成一国之主做事也得藏掖着礼部尚书都来了,陛下是连圣旨都拟好了吧?”

“出来。”李徽脸色僵硬,是类似枯树脱皮的那种硬,好像他脸上现在就可以扣下一片。他对后面的人发怒般的命令道,郑尚书看见好像也在看着他的中书令,抱着盒子的手不停发抖,自己发软的双腿根本撑不住自己沉重欲倒的身体了。

千千万万不能掺到中书令的事情里去!翰林学士能逃,为什么我不能?思及此,他突然转身把盒子塞进叶栾手中,自己跑到她后面,把她向前猛地一推。

“别推。”太紧张的人往往没多大力气,叶栾向来站得稳,没被他推动。她扭过头,冷冷地道了一声。

而此刻胆小要死的尚书根本无法注意这些,他嘴巴哆嗦道:“你快去,快去!走前头,有什么事你扛着,记得不要带上我。我贪生怕死最不会应对这种动不动就斩人脑袋的情景,官场逢源三十年年才得个尚书当当,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百口人等我养活,贬官了处死了,他们……”

郑尚书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而叶栾分明知道事实,他家有一妻,父母过世,长年吃喝嫖赌,人丁单薄。她忽然觉得实在可笑,又有些油腻腻的悲凉。

叶栾端着盒子,从宽大的花屏后走出。她脊背挺直,在李徽面前跪下,道:“圣旨已拟好,请陛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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