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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你的信(93)

作者: 鱿三岁 阅读记录

我沉默不语,表情难看。

同学小蚊小心翼翼地说,“鱿鱿鱿,你会不会是得了忧郁症,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突然像是有了一丝希望,如果是生病,那是不是我的行为就有了解释,我的反常就可以得到谅解?

我跟爸妈说,“可不可以去看心理医生?”

爸妈带我去了很多家医院。但是好多心理医生,都是按小时收费,公事公办的模样,问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反问,“我花钱来,不就是为了问你,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医生顿了一下,就说,“那你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开始讲。”

我很费力地开始回忆,思维僵化,脑子打结,我磕磕巴巴地开始整理思绪,还没说多少,医生说时间到了,下次再约。

我觉得特别失望,我说不用了,没有下次了。

爸妈甚至带我去一些奇怪的机构,比方说5000块钱做一次治疗,把一个类似头盔的东西戴在脑袋上,然后说10次一个疗程,三个疗程就好了。

爸妈也是病急乱投医,竟是直接答应。我觉得荒谬,我说我脑子没问题。而且这完全不科学。我从诊所跑出来,爸妈追出来,打了我,拖了回去,戴上了奇怪的帽子。我心如止水,甚至有点想笑。

折腾了一个月,他们终于在朋友的建议下,带我去了正规的精神病科的大医院。确诊为重度抑郁,医生建议休学一年,在家休养,吃药调整。

爸妈不能接受我想自杀的事实,也不能接受女儿精神有异常,更不能接受马上毕业的时候留级重修。

沉默地带我出了医院。

我有点雀跃,我说,“不用上学了诶~”,爸爸一脚踹在我小腿上,说,“还有没有出息了,你回家呆一年,周围的人怎么议论,爸爸以你为荣这么多年,把你当作最大的骄傲,你现在丢这么大人,连学都读不下去,你好意思吗,我是没脸见人了。”

我忍着痛,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突然诡异的笑了,我说“我不可能回去上学,死都不可能。”

爸爸摸着胸口,表情痛苦,说,“你这是要闹得家破人亡。”

后来情况更加严重,我反应迟钝,行动僵化。他们终于再次带我去看医生。

医生说,“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我挤出一个干笑,说,“因为他们不相信我会生病。”

医生说,“胡闹,本来配合治疗,几个月就能治好的。”

爸妈依然不肯让我休学,每天监督我学习法语。我吃了药开始嗜睡,爸妈总是叫醒我,让我吃香蕉吃巧克力,让我去楼下散步。

我说,吃香蕉吃巧克力我也不会快乐。我没有力气,我不想散步。

妈妈把吃的摔在我脸上,说“你是要气死我吗?”

我被拖着去散步,我觉得很累,想要折回去,妈妈在人行横道上大哭失声。周围很多人停下脚步,指指点点。我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只觉得不可理喻。

爸爸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宾馆的房间给我跪了下来,说,“能不能不要闹了,能不能做回一个开心和爱笑的鱿鱿鱿。”

我说,“我想回家。”

爸妈帮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和老师说,会回来参加期末考试,带我回家了。

我有一种得逞了的快感。但我依然找不回笑容。我已经忘记当时在纠结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被封印在那个消极的状态中,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在家的时候,我跟妈妈说,“妈妈,可不可以借我三万块钱,我每天只吃一碗泡面,三万可以让我活很多很多年。我害怕回到人群中,我也不想死,可不可以收留我,让我自己呆着。”

妈妈哭了起来,没有回答。

我依然觉得麻木,只是想,好吧,行不通,爸妈不想收留没用的我。

一个月很快就到了,我每天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感觉有所恢复。

但是他们要我回北京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突然害怕,我想起变得陌生的法语和变得不认识的老师和同学,觉得由衷的恐慌。

我藏在餐桌下,哭,“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回学校,我很乖的,我可不可以待在家里?不要赶我走。”

爸爸把我拽了出来,我死死抱住桌腿,哭到哽咽。终究是错过了列车时间。

我又高兴了,又一次得逞,死里逃生。

后来就休学了。爸妈终于想通了。他们说,“平安就好,开心就好,别的外在的都可以以后慢慢弥补。别人的风言风语顾不上了,一家人齐齐整整,互相扶持,才最重要。”’

我想,爸爸妈妈对我的爱和关心不假,可伤害和失望也如有实质。在我最需要他们保护我,照顾我的时候,他们只想把我推出去,推回到原先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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