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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119)+番外

“你放手,我要去叫大夫!”她扯开嗓门嚷道,生怕声音太小了会发抖。

“不放。”

“你!”她不知说他什么好,又不敢去掰圈在她腰上的手,也不敢挣扎,只怕自己一用力,他的手就会被她扯下大片的皮肉来。

“菡玉,”他埋首在她肩上,嗅着她发上颈间的馨香,那香味如梦似幻,氤氲漂浮,就像这动人的夜晚,美好得太不真实,“我只是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我怕我只是身处梦境,明朝醒来就什么都没了,一切还是原样。这梦太美,我不愿醒,不愿改变梦的场景,你就让它再停留久些,再久一些。”

她几乎脱口说出安抚的话来,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既定的事实,已经定下的决心,也不会因为手上的那点烫伤而改变。

“就算是梦,我也心满意足了。”他贴着她的发,双手更楼紧了些。

“相爷不顾惜自己身体,不肯治伤,”她低着头,伸出手来,“我却还想要自己的手,请相爷容许我去看大夫。”

他瞪着她指尖上那一点红痕,她又道:“我怕疼。”

他无奈道:“好罢,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来。”

两人一起出了花园,先到杨昭书房。杨昌正在那里候着,一看相爷的手伤成如此模样,连忙使人去请大夫来。很快消息就传出去,裴柔也赶了过来,看到杨昭的手,简直就像天塌了似的,弄得全府一阵忙乱。

不一会儿大夫请到了,为宰相治伤,又伤得严重,不敢疏忽,诊了又诊才开出药方,内服的外用的,早上的晚上的,初期的将愈时的,林林总总有十来样。而菡玉不过是手指上烫红了一小片,连个水泡都没起,也就给她一盒药膏了事。

满屋子都是人,菡玉拿了自己的药便悄悄退了出去。杨昭碍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裴柔又在场,不好挽留,只得眼看着她离开。

一直忙到亥时,把汤药喝了,好说歹说把裴柔劝走,只留杨昌在身旁伺候,才重获清静。他坐在榻上想着今晚发生的事,还觉得自己身在梦中,不敢置信。他了无睡意,又把藏在怀里的荷花笺拿出来,看了又看。

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从明天起,还是去文部坐班罢……

他反反复复地看了无数遍,又让杨昌找来个锦囊,收在其中。

而那支玉笛,菡玉放在了他身边的案几上,还包着她的汗巾。他拿过那管玉笛来查看。当时脱手掉在地上,脚下是石板路面,不知可有摔坏。

笛子带孔的那一面还完好无损,翻过来却有一道细长的裂痕,从中段延伸到末尾。他试着吹了吹,笛音低沉,不复原来的清亮,就像菡玉的笛子一般……

他恍然想起,她的那支玉笛,背面也有一道这样的从中间延至末尾的细痕。

〇六•玉约

“菡玉,你的那支笛子呢?”

菡玉手一抖,笔尖一滑,手底下的笔画就写疵了。她连忙画了几下修正过来,但那字也失了形状。只能这样了,礼部裁定明经科中选的名册,只此一份,总不能因为写坏一个字就叫别人重递一份上来。她看着那名册上高中的仕子姓名,头一个赫然就是杨暄。

“菡玉,你的笛子呢?”杨昭又问了一句。

她回过神:“下官平时不带在身上,留在居处了。”她举起手中审阅完毕的名册,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恭敬地双手递上,“相爷,都按您的意思一一批过了,请过目。”

他挥挥左手:“不必看了,盖上印罢。换下一个。”

他的右手伤得严重,表面一层皮肉几乎全部烫坏,要等新的长出来还得一些时日。此时他整只手都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像粽子一般,动弹不得,写字当然是不能了,只得让他人代笔。这些天菡玉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按照他的指示批阅各类文书。以前她总不明白,他身为宰相,又身兼四十多个职务,如何忙得过来。这次跟着他帮他处理,才知道他的确不负精敏强干之名,任何事一听完便能拿出主意,办事之迅捷令人乍舌,她只作书记还总觉得跟不上他。

但再怎么精敏,一个人也不能当四十个人,实际上他兼任的那些琐碎低微的职务,例如侍御史、度支郎中等,事务都是由他提拔的那些亲信下属在料理,只在年终或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才向他报备。眼下已是十二月,年关将近,各处的事情都要了结,而朝廷乃至全国的大事都要他宰相批审。他的手又受伤,假以他人毕竟不如自己利落,这几日每天都要忙到天黑透了才能回去,最晚时甚至在尚书省院中留到亥时。

大概是事情实在太多太忙,虽然两人成日相对,他倒也没有任何逾越,一心处理政事。菡玉更是心无旁骛,唯恐自己手慢了又耽误要事,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每日她都累得肩酸背痛,因为写太多的字,写得太急,一歇下来就右手僵硬,甚至握不住筷子。才十来天,手指上书茧就厚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