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镇魂调(142)+番外

菡玉瞧着安禄山肥胖的身躯消失在殿宇之后,忽听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正要回头去看,就听见耳后一声低唤:“素莲。”

那声音近在咫尺,她可以想见,只要此时她转过身去,那张脸就在面前。

她抬头看了看紧闭的两仪殿大门,深吸一口气,往前悄悄挪了一步,才转过头:“原来是吉侍郎,怎么还没回去呢?”

吉温却跟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你别怕,这会儿百官都下朝离宫了,陛下也在后头,这里已经没人了。”

菡玉被他抓住了手,心里一慌,脸上笑容也挂不住了。“侍郎有什么要紧事要和下官说么?何必在此……”她试着把手抽回来。

他却握得更紧,目光炯然地逼紧她:“这招我当初找到你家门时你就用过了,不管用的。那天我是喝醉了酒,但我都记得。你既然认了我,就休想再赖!”

他都记得,那后来……她心头一乱,突然又听到侧后方两仪殿方向传来开门声,忍不住回头去看。出来的是一名内侍,径从另一边走了,身后的大门却未关上。

菡玉心里着急,眼睛直瞄那开着的殿门,生怕又有人出来看见他们。吉温不肯放手,她挣不过他的力道,只得道:“七郎,我不是不认你……”

他趋上来一步,脸侧向两仪殿那边:“是因为他吗?”

菡玉垂下头去,却不答话。吉温追紧一步:“是杨昭他逼迫你,让你有家不能回、有女儿不能认么?”

菡玉只是摇头:“七郎,其实不是……”

“我明白你的难处。”吉温语调放缓,另一只手也覆上她的手背,“你暂且忍耐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你等着我!”

菡玉吃了一惊:“七郎,你要做什么?他并没有……”

“你别说了,我怕我会忍不住。”他别过脸去,深吸一口气,“他对你安了什么心思,我怎会看不出来?那天在你厢房里,他不就……”他一拳捶在面前殿墙上,太阳穴上一条青筋突突地跳着,是怒极的征兆。

她黯然地垂下眼:“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见他还欲开口,制止道:“七郎,你且听我一次,你投靠安禄山绝非良策,还是快快离开他罢。”

吉温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眼下以杨昭的权势,单我个人之力,哪能撼动他分毫?”

“那你以为有安禄山做倚仗,就能撼得动他了么?”她摇摇头,“七郎,以你和杨昭的私怨,他若寻不着事端,未必会把你怎样。但你为安禄山做事,他就必然不会放过你。安禄山虽然和杨昭势成水火,但他们一个在朝,一个在野,正面碰上的机会不多。你留在京中为安禄山奔走,岂不是首当其冲,让杨昭全冲着你来了?”

吉温却道:“素莲,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成大事者哪能不担风险,只求稳妥、明哲保身,只会畏首畏尾、固步自封。”

菡玉知他刚愎自用,决定了的事向来不受他人左右,只得道:“七郎,你若是为了我,可又想过,我曾屡次向陛下进言安禄山必反,与他势不两立,誓必除之。你如今帮他办事,岂不叫我为难?”

吉温瞅她片刻,不答反问:“素莲,东平郡王与你有何仇隙,你非除他不可?你离开我也就四五年的时间,他远在范阳,如何与他结的仇?”

“我与他并无私怨,只是他……”她微微摇了摇头,“他非死不可。”

吉温握住她双肩,轻声道:“素莲,你连我也不肯坦诚相告?你不说,我如何帮你呢?”

菡玉只见他目光盈盈,柔情无限,又像是蕴了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诸于口。她失声道:“七郎!你……”

吉温适时点住她唇:“什么都别说。你只需记着,不管我做什么事,心里始终都是向着你的。”

她鼻间蓦地一酸,开口已是哽咽:“七郎……我心里,也始终都是向着你的。”

“素莲!”他低呼一声,双臂一收,就将她搂进怀中。

她被他这么一抱,心思顿时转了过来,连忙推他,一边去瞅两仪殿:“七郎,这里是皇宫,光天化日,小心被人看见……”

他眼角一瞥,立即撒了手,匆忙道:“素莲,你等着我,千万别……”他略一支吾,最终只道:“万事小心!”说罢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她背对着他,身后的脚步声越行越远,渐渐听不真切了。她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脑中忽又回想起以前的事来。他很少来看她,刚来,又立刻被叫走。她堵着气,故意不看他离去的背影,背过身自己偷偷地哭,只听到他的脚步声,沉重而又迟缓,一声一声、一点一点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