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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245)+番外

红颖道:“明珠她一向麻利,今天她也是记挂着侍郎的病情,才会手忙脚乱打翻了药罐子。好在她细心,多抓了一副,现在煎上,半个时辰就好了。”

梅馨道:“我能等得,侍郎他能等得么?万一耽误了侍郎的病,裴娘子怪罪下来,谁负这个责任?”

红颖连连赔不是,梅馨才停止了纠缠,先行离去。芸香站在门口,她走过去时只当没看见,下巴抬得老高。

芸香看她背影,一边走进厨房:“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学得还真快。”

红颖苦笑道:“那也是人家有势可仗。”又叮嘱那烧火丫头:“明珠,你快些把药煎好,这回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烧火丫头默不作声,只点了点头。

芸香问:“侍郎又生病了么?”

红颖道:“还不就是那次去南郊,在野外吹风着了凉,下午又在冰凉的砖地上跪了两个时辰,寒气入体,才病倒了。”

芸香道:“侍郎也真是,犯得着吗?”

那天宫里发生的事,虽然没有明着宣出来,但府里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陛下欲将新平公主下嫁侍郎,却被侍郎拒绝,自陈“今生拘于世俗,无法与心爱之人结为秦晋之好,宁可虚悬正室终身不娶,以全信誓”。为了一个青楼出身的侍妾,他居然连皇帝赐婚也敢推拒,不惜冒犯圣尊,差点引来杀身之祸。贵妃及三夫人再三劝解求情才让皇帝平息怒气,免去罪责,大好的姻缘也就此成了泡影。

自那之后,裴柔愈发气焰高涨,俨然以一家主母的身份自居了。她原来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妾侍,自觉无法匹配杨昭如今的身份,总担心他哪日若娶了妻室,便无她容身之处了。传言陛下有意招驸马之后,更是惶惶不安。杨昭此次拒婚之举,无疑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让她在府中的地位有了个明确的说法,无怪乎连她手底下的小婢也立刻不可一世起来。

芸香道:“都十几天了,还没起色?”

红颖皱眉道:“我也觉得奇怪,侍郎身子骨一向健朗,就算着凉受寒也不至于病这么久。”

只怕是心病。芸香想起这几日见侍郎,他总是眉间笼着愁绪,心事重重的模样。但是这件事不都了结了,陛下也收回成命不再追究,他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呢?

她摇摇头,拿了自己要用的东西辞别红颖,穿过花园回前厅去干活。走过那几缸荷花旁,正看到裴柔陪着侍郎出来散步。他穿了一件素白的长袍,外头罩一件同色的披风,难得看到他这般素淡的穿着。

芸香避开他俩从树丛的另一边走,忽然听到他惊呼了一声:“这荷花……”

裴柔道:“妾知道杨郎爱莲,特意叫人拿草席围了花缸保暖,好让花多开些时日。谁料杨郎身体违和,这些天都没空来观赏。昨夜刮那么大风,我还以为这些荷花准都凋尽了,没想到还剩了一支。准是花也明白杨郎爱花之心,以此报答。”

杨昭低声道:“多亏你有心。”

裴柔道:“妾待杨郎,哪及杨郎待妾之万一。”

他“唔”了一声,没有多说。

芸香隔着疏疏落落的枝丫,只看到那素白萧索的身影,依着一枝伶仃残荷。那荷花已快凋谢,都失了形状,下半边的花瓣在风中抖抖索索,仿佛一碰就会落下来。他捧着那花,像捧着水中月影,小心翼翼不敢妄动,只唯恐自己一个不当心,就把它碰碎了。

她看着他的侧影,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花要谢,人要死,纵然是皇帝老子,也难违天命。

篇外五•蛾眉

虢国夫人素来自负丽质天成,嫌香粉胭脂覆面反遮盖了丽色,素面朝天,只略加修饰眉形以为妆扮。这日她午睡迟起,慵懒无力,着侍女来为她梳妆。侍女捧来妆奁,其中只一盒螺子黛,别无它物。虢国夫人打开镜匣,却发现今日里头多了一块黑墨,比寻常的墨细上许多,前端削成尖形,倒似画眉之用,便问侍女:“这是什么?”

侍女道:“贵妃新作白妆黑眉,长安女子纷纷效仿,如今都以黑眉为美,黛色倒不多见了。不知夫人可也要一试?”

虢国夫人笑道:“她倒是会翻新花样,把形状都改了个遍,现在又改起颜色来了。”自六朝以来,画眉一直风行翠色,有道是“眉黛夺将萱草色”。贵妃一时新奇尝试,竟改了数百年来的风尚。

又问:“时下流行什么眉形?”

侍女答道:“却月眉。”

却月眉形似新月,纤细色淡,圆润无棱,甚是秀雅。虢国夫人道:“人人都爱的东西,我偏不喜欢。”拈起一枚螺黛,想了一想,在眉心处画出两点粗而短的黛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