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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褪尽(3)

作者: 云胡子 阅读记录

那少年惊异于李归尘居然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忽然凑过来抬头打量着他,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学生一看您相貌不凡、风姿清逸,果然是李先生不错。是张博纶大人介绍我来的,我与张大人是同乡,他说曾与您有同檐之谊,又说您博学多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极好相与,若是我租住您家的房子,必然开价童叟无欺……”

李归尘听得脑仁疼,赶紧摆手,“他骗你呢,我靠收租过日子,自然黑得很。”

“没关系,价钱都好商量!”

“所以说,京城里这么多好房子,我这儿地处京郊,荒凉得很,前不久又发生了命案,你一个……”

“命案?”那人忽然眼里放了绿光,就像黄鼠狼看到了李归尘家养的肥鸡。

“年轻人不要插话,所以你还是趁着天亮赶紧去那边看看吧。”李归尘随手一指,想把那少年炽热的目光赶紧牵走。

“这是一两纹银,算作押金,租金我另付。学生本是耕读世家,经同乡引荐至京,昆溪蒲氏,单名一个风字,您怎么称呼都行。”少年诚恳道。

李归尘攥着手里硬硬的,看着那少年两步一颠地冲进厢房,有点哭笑不得。

“那个,别进去,那间屋子是我的。门别拍,不结实。”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蒲风推开门被略高的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狗吃屎状扑进了屋子里。

李归尘自认看人的眼力一向很好。那人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比他足足矮了一头,样貌清秀,有点书卷气却又油嘴滑舌得紧,就是太白了些,骨架也太小了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正常。

这蒲风本是个丫头。

好好的姑娘这年纪早该嫁人了,孩子都该抱在怀里了,可看蒲风这样子,应是自小就扮作男子,音色举止几乎和这年纪的少年人一般无二,又兼瘦弱,胸前自也平坦了些,却不知她为何非要过这种日子。是以他本不想这假小子住进院子里来,不方便不说,来历也不明,有可能会生出事端。

可他最后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看着蒲风风风火火地四处瞎转,直到糊味从灶台那里飘了过来。

蒲风让他想到了那时的如儿,应儿若还在也该是这般年纪了……日头将尽,李归尘还在院子里喂鸡就听到自外边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且越来越近。蒲风干脆放下手里浆洗了一半的衣服,滴溜溜凑到了门口站在李归尘身边。

果然哭着进来的人正是陶刚的媳妇吴氏,身后还拽着三四岁的稚子,一进院子就跪倒在他们面前。

“李先生啊,村子里就李先生肚子里最有墨水,能不能,求李先生给我们家那口子说几句好话,要不然打死在公堂也没得办法啊。”吴氏这话说得几度抽噎,小陶只是怯怯地躲在她身后,吴氏拉着孩子也给李归尘跪下。

李归尘叹了口气,平静道:“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说。上午之事,我的确在场,过程也略知一二。”

吴氏听罢更是伏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我夫君是无辜的对不对……对不对……他说他根本没杀人。”

蒲风不忍看下去,将吴氏从地上半扶半抱起来。吴氏见她是个少年样貌,只将她推开,不想有接触。

李归尘又叹了口气,“事发之时,的确只有死者和陶兄弟在一处,且他斥骂死者也是确有其事。再之后,那人倒在地上应该就已经死了。带血的柴刀握在陶刚手里,路旁的行人告到了衙门,人证物证都有了,我想这事也是难办。”

吴氏脸色逐渐黯了下去,连哭声都微弱起来。

蒲风听得仔细,忽然插了一句:“诶,那死者是谁啊?”

吴氏一时没答复,似乎十分为难,“是我们本家表了几表的兄弟,叫张壮的,人瘦得一条,都叫他张二条。”

就算是李归尘平日里不怎么和乡里走动也知道这张二条是个泼皮无赖的主,有时敲人竹竿干些小偷小摸,不想今天死的正是他。

蒲风托腮,“那你们家可与他有过节?”

“本来都是一家子……只不过年前他找我们家借了点钱,一直没能还齐,可这么几个钱也不至于杀了他啊。”

“那就是有过节了。”蒲风思索道,“这案子这么一看,简直固若铁桶一般,毫无破绽。”

吴氏本来刚要止住哭,一听闻此,又嚎啕大哭起来,“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孩子还这么小,孩子他爹都没打过他,怎么会杀人?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李归尘看着蒲风皱眉盯着他,又看着吴氏哭到几乎昏厥,最终叹气道:“也罢,你先起来,别吓到孩子,我们两个也不便搀扶你。案件之事,可是明日巳时公审?我若是没记错,明日便去堂下看看,虽不见得帮得上忙,也算是全了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