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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出书版)(13)

几个人一路瞎逛,嘻嘻哈哈着打闹,最后直至天彻底黑下来,也没能爬成山。因为,那片田园暮色,实在太美。一路走,相机就没停歇过,尤其是阿以,他拍照时真是完全进入自我封闭状态呀,动不动就跪在、趴在地上,我一度怀疑他是专业的摄影师,这么敬业!

逛着就晃到了一处塔吉克人家,都说塔吉克这个民族是新疆最温和的民族,交道不多,也不好定论,但我们遇见的那一家人,确实热情又好客。老太太与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很感谢我们帮他们一家三口拍合影,邀请我们第二天去家里吃晚餐。对这个提议,小袋鼠非常有兴趣也很期待,遗憾的是,第二天下午,我们在金草滩遇见了北京人老余,他在这里买了个院子,他邀请我跟苍苍去他家玩。我犹豫了下,最后想看院子的兴趣稍稍占据了上风,终究与塔吉克的晚餐失之交臂了。

想起来,跟老余说的第一句话,挺好玩的。我跟苍苍在金草滩看完日落,步行回旅馆的路上,有一个很大的斜坡,我们一边慢慢走一边闲聊,忽然听到身后有吃力的喘息声,回头,看到有个人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地往上爬。那人很瘦,蒙着个头巾,看不清脸。我随口喊一句,哎,加油,加油!

他爬上坡,将车停在我们面前,摘下头巾,冲我们笑了笑。他推着车,同我们一起慢慢走,闲聊了几句,他刚从下面的村寨里回来,一路骑了两天的自行车。他说,我的院子就在附近,要不要去玩?

我讶异,院子?你不是住旅馆吗?我以为他跟我们一样,是背包客。

嗯,我几年前在这里买了个小院子。

我立即来了兴趣,在一个喜欢的地方,买个院子,一直是我的小小心愿啊。我拉着苍苍就跟他走。事后想起来,觉得自己挺冲动也挺草率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刚认识才说了几句话的陌生男人,竟然就敢去人家家里做客。但我是个相信直觉的人,那一刻,我没有感觉到危险。

老余是北京人,具体做什么工作他没提,我也没问,也看不出他到底多大年纪,但看得出来,他是个老背包客,留着小文青的半长发,个子矮矮的,瘦削,对人周到礼貌,但不过分热情。六年前,他在这里买下这个院子,那时候只花了八万块,现在这个价格估计连一半都买不下。他把院子装修了下,分成三个区域,正对着铁门的一室一厅是他的生活区,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左边是他的工作间,不大,墙壁上挂了好多工具,各种各样的金属,还有画,像个艺术家的工作室。右边是会客室,用来接待朋友的,一个大通间,他隔了一个小阁楼,木楼梯上去,是一张榻榻米,当做客房。这三间房子,他装修得非常用心,从家具到摆设,尽显品位,完全可以上家居杂志画册做展览。

他在会客室给我们煮咖啡,给我们说起他这次去塔吉克村落的事情,刚刚参加完一场塔吉克婚礼,这边的婚礼非常热闹,三天三夜的宴席,很多独特的民族风俗,很好玩。得知我们在塔县只待三天,他替我们觉得遗憾。塔县的美,不在这个小县城,也不是红其拉甫,而是塔吉克村落的田园风光与风情。从第一次来到塔县,至今六年多,每年他有半年的时间待在这边,骑着自行车到下面村寨晃悠,基本上把所有的村落都玩了,唯有一个叫做皮里的村子,他先后去了四次,都无法走进去。那个地方,有天险要道,有河流悬崖,路途艰难,外人几乎无法进入。在老余的心中,皮里是他心之向往却始终无法抵达的桃花源。他说,总有一天,我会走向那里。这成了他的心愿。

在这样一个安静甚至有点贫瘠的小县城,买个院子,每年在这里生活半年,晃悠在村寨间,去了一次又一次,也不觉厌倦。骑自行车出行,在院子里种菜养花,看日升日落,闲散、安定。独自生活,看起来似乎孤独,内心却一定是丰盈的。

我不了解他,却打心里喜欢并且敬佩这样的人。

我一直想要试一试在路边竖起大拇指搭个便车的感觉,但每次瞅一眼苍苍的大箱子,就只能死了这份心。没想到这个心愿在从塔县回喀什的时候忽然实现了,其实只算实现一半,便车是搭上了,但我们可没站在路边竖大拇指,我们是蹭到了同房间的姑娘的好运气。

收拾好行李等在大厅,正担忧等下能否买到回喀什的汽车票时,同房间的一个姑娘忽然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退房退房。我讶异地问她,咦,你不是明天才走吗?她速答,我拦到了一辆车,回喀什的。我一喜,忙问,还有空位吗?她已经疯跑回房间里去取行李了,一边大声喊,有。过了一会,她飞速闪出来,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看得我目瞪口呆,我愣了愣,立即冲还在WC的小伙伴大喊,走啦,搭便车去!然后抄起行李,也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可不是我不等人,三人中总得有一个先去霸占个位置,才好让人家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