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朝朝暮暮(出书版)(14)

然后,K2外面的小道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姑娘背着大背包在前面狂奔,接着,又从旅馆蹿出一个姑娘,背着个小背包在后面狂追,接着,一个提着大箱子的姑娘,非常悲催地追得跌跌撞撞,时刻忧心着小轮子飞散……

瞧这便车搭的!

姑娘拦下的是一辆小面的,司机是个中年大叔,见她回个旅馆,竟然拖来了三个跟屁虫,倒也没说什么,好心地让我们一起走。

大叔是甘肃人,在新疆做了十几年的牙医,住在喀什下面的一个县城。大叔是个语言通,能讲维、回、塔吉克、哈萨克等好多种少数民族语言,也因为这个优势,他的生意做得很宽广,地域遍布南北疆。这一次,他就是在塔吉克村寨行医了二十天,走了七八个村子,赚了四万多块。

哇!二十天,四万多!小伙伴表示很震惊,牙医这么赚钱啊?

大叔很自豪的样子,嘿嘿笑说,在新疆哦,只要你懂他们的语言,就很好赚钱的。牙医是多呀,但懂多种语言的牙医可不多!南北疆的牧民,吃牛羊肉太多,又不爱刷牙,所以牙齿坏的很快。他们对换牙很舍得花钱的!

我想起在喀什,大街小巷好多的牙科诊所,原来如此!

大叔很能侃,在陌生人面前也毫不隐瞒,坦诚地说,假牙成本很低的,才几块钱,但换一颗,收两千。

我们又一次震惊了,直呼,天呐,叔,你怎么这么奸商啊!没医德,没医德。

我们见他很随和,也跟他无所顾忌地开玩笑。

他也不在意,说,也很辛苦,一出门就是二三十天,在村子里,生活条件很艰难,有时候十天半月也不能洗个澡。我学他们的语言,也学了好久。

这世间生存,真是没有一样是容易的。

大叔虽然奸商了点,但人很善良,因为是搭的便车,沿途风光再美,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停下来给我们拍照,玩一玩。但他竟然主动将车停下来,指着对面的雪山说,这多美呀,下去拍个照去。一路走走停停的,停了无数次,到最后我都有点怀疑,这个车,是我们包下来游玩的吧?

车座位下,堆了好多石头,大大小小的,这是大叔在乡下陆陆续续捡来的。在别的地方石头可能只是石头,但在盛产玉石的新疆,随手捡来的石头则有可能会好运的蕴含着美玉。大叔说,我捡着好玩的,但没准呢,也许有块玉呢,哈哈!

我们趁他去加油的时候,四人商量了下,决定凑一百块钱给他,权当作为油费,毕竟八个小时的路程,他一路走走停停,免费,我们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他起先不肯要,见我们坚持,也就收下来,反而对我们说谢谢。后来因为他家离喀什还有一段距离,不能送我们到终点,他还有点抱歉,不停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呢,我昨晚没睡好,又开了这么久车,实在熬不住了,否则就送你们到旅馆。又告诉我们乘车去喀什的路线,送我们到公交站,才离开。

相处了七八个小时,一路也聊了很多,但直至告别,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他就同这世间大多数普通中年男人一样,努力生活,做生意赚钱毫不手软,有点话唠,有点自得,有点世俗,但也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家离这里七小时。”

离开塔县后很久,想起这个地方,我脑海里总忍不住响起这句话,以及那几个孩子的面孔。

遇见那几个小男孩,是我跟苍苍刚从邮局寄了明信片出来,下午三四点钟了,高原的阳光却还是很浓烈,我举着相机,想趁着光线好,拍几张街景。那几个孩子就这样闯入了我的镜头。四个小男孩,并肩坐在花坛的石阶上,晒着太阳。他们有着塔吉克民族的显著特点,脸颊上的高原红与小雀斑,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珠。在南疆,从和田开始,我对拍人的热情远远大于风光,见他们都抬头好奇地望着我,我便跑过去询问,可不可以拍几张照片?

一开始,他们表现得很羞涩,却又想试一试的样子,扭扭捏捏,你推我让的。我索性给他们先拍了一张四人合照,然后拿照片给他们看,四张脑袋呼啦啦都凑过来,看到屏幕上的自己,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又用塔语低低的交谈。有了第一张的试验,再拍的时候,他们的羞涩褪去许多,表情也自然了点,看着我的镜头,咧嘴笑。

我让他们留地址给我,等我回去,会把照片洗了寄给他们。其中一个男孩子给我地址,才知道,看起来小小的男孩子,竟然念初中了,是塔县中学的初一生。留地址给我的男孩叫艾孜孜,我问他,有电话吗?我想给他寄快递,以免丢失。他想了想,留了一个手机号给我,说是他叔叔的。我问他,那能收到吗?他点头,可以的,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