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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出书版)(67)

他毫不留情地掐死了我的窃喜:“小刺猬,我已经老了,不像你们小女孩谈恋爱,充满激情。”

他三十二岁,他说他老了。他还说,你们小女孩子!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是真的恶狠狠,心中还带了一点点恨意。他现在倒想起把我当做小女孩子了,那为什么初见时却当我是大人?

我忽然觉得很无力。

这一段感情,漫长而劳累。

可我却依旧执著不肯放手,也没有办法放手。

大学四年,我见他的次数其实很少,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年大部分时间待在莫斯科,但有三个日子,他再忙,总是会陪在我身边。

一是我生日,第二个是老傅的忌日,还有便是春节。

每次见我,他总是问我同样的问题:“有没有男朋友?”

我总是恶狠狠地回他同样的答案:“我爱你!”

他就沉默地喝一口酒,然后转移话题。

他跟秦娅一直在交往,却始终没有谈及婚姻。

十八岁过后,我每年的生日愿望换成了:二十二岁,同陆江川结婚。

生日之神在我生日那天大概喝醉了,我的愿望没有一次实现过。

二十二岁,我毕业,陆江川回国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他问我:“打算继续升学还是工作?”

我说:“出国留学。”

“去哪儿?”

我眨眨眼:“暂时保密。”

他哑然失笑,不再追问。

秋天,当我出现在他莫斯科的公寓门口,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惊喜,更多的似乎是惊吓。

“你申请了莫斯科的学校?”好半晌他才开口。

我点头,推开他,拖着行李箱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在房间里转悠着四处打量,很好,有两个卧室。

我将行李箱拖进客房,头也不回地大声宣告:“以后我住这!”打开箱子,像霸占地盘似的将东西一一摊开。

忽然,手中东西被抢走,陆江川将我拿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又塞回箱子里,拉上拉链,拖出卧室,重重搁在客厅地板上。

他在生气。

我挪到客厅里,微微低头。

“傅瓷,你真是越大越忘记礼貌是怎么一回事了是吗?”他冷冷地说。

我抬头,讶异地望向他,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他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问过你留学地,你说秘密,好,我尊重你。可是,你有没有尊重过我?我邀请你住进来了吗?”他越说越大声,几乎吼了。

我忽然觉得委屈,我为了什么啊我,放着那么多国家不去,偏选了冬天冷得连出门都困难的莫斯科?还要努力学习艰涩的俄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紧咬着唇,不让它掉下来,转身,拎起箱子就往外跑。

陆江川在楼下将我追到,拽住我手臂,低头看见我大颗大颗滚落的眼泪,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早餐吃过了吗?”

我猛摇头,瘪着嘴说:“没有,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住的地方,我好饿好饿好饿。”

“你呀!”他又沉沉叹了口气,带我去吃早餐。

莫斯科的冬天冷彻心扉,室外零下24度,与室内温差近50度。从地铁站出来,我把自己裹成一只厚厚的熊,踩着厚雪地去陆江川的公寓,我的衣服里藏了一瓶酒,走一段路便拿出来喝一口,尽管如此,还是冷,每隔十五分钟,便要找个便利店之类钻进去享受一下暖气。

每个周末,我都去陆江川的公寓,有时候他不在,我就独自做简单饭菜给自己吃,然后给他收拾房间,或者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节目。很无聊,但我却乐不思蜀。

这天晚餐桌上,他忽然对我说:“我要回国了。”

“生意上出了问题?”我问。

“我是说,我打算离开莫斯科。”

“啪”一声,筷子从我手里掉下去。

他没看我,依旧低头吃着饭。

良久,我才傻傻地问:“不回来了?”

“嗯,不回来了。”

我放下碗筷,面对满桌美食,再也没有胃口。

他继续说:“你学业还有两年半吧?照顾好自己。”

我伸手,一把夺下他的碗筷,他终于抬眼望我,神色淡然,我心里一阵阵发冷,直视着他:“你故意的。”

他移开视线,去拿碗筷,我抬手狠狠一挥,碗摔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我还不解气,扯住桌布,一扬手,桌子上所有东西都滚到地板上,砰砰作响。

我站在满地的碎裂物里,胸腔剧烈喘息,忽然,我蹲下身,伸手去扫地上的碎片,手指被碎玻璃刺破,很痛很痛,却也不及心里的痛。

“傅瓷!”陆江川将我拽起来,我大力挣脱他,又蹲下去扫,他再次将我拽起来,用力圈着我,将我拖离灾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