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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168)

难得有几个时辰的清醒,她静静坐在檐下赏雪。

膝上覆着厚厚的裘皮,双手笼在袖中,阻隔了寒意,只余雪色。

“冷不冷。”君随玉轻问。“或者进去歇着?”

她摇了摇头。“整日在屋子里有点闷,想看看雪。”

“谢云书那天说了什么?”

她不出声的笑了笑。

“他很喜欢你。”他明白答案,明知无用仍是轻劝。“或者你该答应他。”

“感情……改变不了任何事。”她的神色微倦,淡泊得像一片死水。“我和他一开始就不应该。”

“他并不这么想。”

“他什么也不知道。”抬起纤手对着天空照了照,日光下全无血色的冰白。“这样最好。”

“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现在就很好。”她淡淡一笑。“像这样安详的看雪落,真不容易……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蹁跹……”他默默的叹息。

“做回蹁跹……好像梦一样。”细指轻按着一滩积雪,留下一枚枚小小的掌印,有如一个无形的小人从雪地上走过。

“只要你愿意,你尽可有足够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嫁入谢家。”

“小时候我很希望当新娘,娘说最漂亮……等长大了我才知那微不足道,许多事更重要得多,嫁人也并非想像中的好。”她答非所问。“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一定很为你的固执头疼。”他隐然同情那个谢三公子。

她微微笑了,坦白承认。“是,可我固执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见面固然是意外之喜,却也带来了麻烦,他未必肯就此罢休,或许……

“你想离开君王府。”男子的声音清沉,是询问也是肯定,不容一丝回避。

良久,她轻吐了一口气,“我确有这个打算。”

气息一刹那静默下来。

她抬眼笑笑,“你们各有势力,身份非同一般,再留下去怕会出什么乱子。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浑浑噩噩,但我还有能力照顾自己,无需牵挂。”

“你何时在乎过旁人怎么想……”低微的话语渐渐消失。

“对不起。”她略带愧意的望着他,“我并不想让你难过,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柔软的目光痛而决绝,他忽然道歉。“答应过让你自己决定,但我做不到。”

来不及开口,一只手已无声无息按住了背心。奔涌的内力冲入经脉,瞬时而来的激痛有如利刃穿胸,她禁不住弯下腰,呛出了一口血。

雪落无情,血落无声。

刺目的鲜红缓缓坠入白雪。

逐渐融化了冰冷。

共饮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冰雪渐融,绵延日久的寒冷消退,枯黄的草地上又有了绿意,令人畏惧的严冬仅剩了余韵。

这一个月异常难熬。

不管谢云书何时去君王府,回答他的永远是恭敬有礼的谢绝。

小姐已经入睡,小姐尚未醒来……她似乎永远在沉睡。

暗地潜入同样不复可能。比起过去,守卫更紧了数倍,纵然用上了一切手段,仍在前一处院落被拦下,出来应对的君随玉婉言劝阻,很客气,也很坚决。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出自迦夜的授意,还是君随玉的私心。

明明知道那个人近在咫尺,咫尺……已如天涯。

他甚至开始怀疑人是否还在府内,闹出了那般喧嚷的动静,她不会不知。

她怎么可能这样狠心。

她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不是没想过撕破脸,在君王府的势力内,发难的后果可想而知。

着了魔一般的牵挂焦虑,放不下。

“老三。”谢景泽风尘仆仆的立在门口,身边是一脸郁忿的青岚。

摸了摸五弟的头,景泽一个人踏入房内。

“回去吧。”听着青岚说过了经历,望着三弟憔悴下来的脸,只能道出这句话。“爹娘很担心,要我带你早些回扬州。”

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要执拗到什么时候,她已另选了别人。”谢景泽叹气。“论起声名,君随玉与你可称瑜亮,又在北方……你争不过他。”

“我不是在和他争。”谢云书凝视着案上的水仙,摘下了一朵因枯萎而行将坠落的白花。“我只想确定她的心。”

“她若心里有你,也不会跟了君随玉。”

谢云书沉默了,谢景泽再度开口。

“就算……爹当年的反对令你们分开,如今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别再总想着挽回,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谢景泽语重心长的相劝。“你放了手,两人都能过得很好,何必自我折磨。”

“二哥,求你帮我一事。”

“关于她就罢了。”

“如果……这件事有结果,我会做出决定,不再这样耗下去。”他勉强笑了一笑。“二哥,自小你就帮着我,这算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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