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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169)

“你……”好脾气的谢景泽不知该叹气还是该痛骂一顿执迷不悟的人,见三弟那般失意,终是不忍。

“好吧,你说。”

踏进院子的时候,臂上还在渗血。

看见她的一刹,突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隐然松弛的释怀。

她还在,安然无恙。

正跪在庭中的大树下挖着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土,衣襟粘满了泥。霜镜随侍在一旁,见鬼一般瞪着他。

“你在做什么?”

他设想过无数次再见她的情形,时而愤怒得想掐死她,时而又想吻昏她,最终却是一声柔软的轻问。

迦夜呆了一呆,不敢置信的抬头。

那个人立在树下,撑着手俯视她。肩上一道深长的剑伤,看来有些狼狈,分明的轮廓又深了,血顺着臂流下来,染红一大片衣袖,却像没事人一样柔和的对她笑。

“你怎么进来的。”霜镜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硬闯。”他依然在看她,嘴角一扬,几份骄傲的自负。“我知道今天君随玉不在。”

单人匹马闯进戒备森严的府邸……霜镜张口结舌,不知这算愚蠢还是勇敢。

“总见不着你,怕你趁我不察又去了我找不到的地方。”无视逼近的众多侍卫,他像解释似的笑,任凭血一滴一滴落。“见一见,心里安一点。”

黑黑的眸子渐渐有了雾气,呆呆的望着他。

“你在挖什么?我帮你。”他蹲下来拭去粉脸上的一点泥,神色温柔。

她眨了下眼,慢慢凝起散乱的心神,咬唇笑了笑,看起来却像哭。

“已经挖好了。”

泥坑里有一个脏兮兮的坛子,看起来埋了许久,他替她拿起来,坛子里有什么液体在微微晃动。

“酒?”

点点头,她又怔了好一会。

“你来得正好,今天我请你喝酒。”

摒退了如临大敌的侍卫,他被引入隔室耐心的等候,直到霜镜过来唤人。

迦夜的卧房依然是温暖如春,红泥小火炉升腾着热气,几碟精致的小菜,清洗干净的酒坛。在软榻上舒适的偎下来,重帘半卷,银杯净亮,一切都是那么舒适,何况还有容色无双的佳人温言以待。

换了件随意的衣裙,长发松松的半挽,迦夜坐在身边替他上药裹伤。

动作很小心,眼睫如扇子般轻垂,一直咬着唇,好像疼的人是她。他深深的看她,贪婪似要把她放入心底,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

裹好伤,又令霜镜端来银盆,为他洗净双手。细致而体贴,像一个照顾丈夫的小妻子。他很想轻吻,又怕破坏了难得的气氛。这样的相处,梦里期待过无数次。

收好药盘,摒退了侍女,她启开了坛上的封泥,醇厚的酒香剑一般冲出来,迅速弥散了一室,闻之熏然欲醉。

“女儿红?”

她盈盈一笑,拿起银勺轻轻搅着澄亮的酒液,不知封了多久,缩得只剩半坛,香气越发浓烈。试着兑入新酒,一点点品尝,微蹙的眉尖渐渐舒开,最后移入银壶,捧入炉上温着。

“你说的没错,喝的时候果然得兑酒。”

“这是多少年的。”

她笑而不答,忙着剥一枚鲜红的橙,银刀一点点旋过,褪下来的橙皮置在熏炉上,空气中立时有了清雅的橙香。纤白的指尖又撕去膜衣,将橙红的果肉喂进他嘴里。

冰冷而甘甜。

情不自禁的把娇躯圈入臂弯,她没有推拒,软软的倚在怀里,皓腕如霜,纤指似玉,黑亮的丝发披了一身,说不出的娇美可人。

酒温好了,他执起壶倒了两杯。馥郁的浓香入口绵长,滚落喉间醇厚芬芳,诱得人想一饮再饮。

她替他挑着菜,谈着些散淡的话题,谁也没有涉及可能不愉快的字句。

娓娓谈来兴致极欢,甚至说起了天山上的初会。

“……本来挺期待,想着教王或许赏点奇珍异宝,我也好拿来打点别人。结果居然赐了一个人,真是……”

“你很失望?”他没生气,梦寐以求的佳人倚在身边,被损几句又何妨。

她斜他一眼,悠然一笑,陷入了回忆。

“那时我回头……觉得,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明明是跪着,眼睛却锋利得要命,直直的瞪着我……”

那个卓然夺目的风华少年,鲜明一如昨天。

“当时我就感觉,你肯定是个麻烦。”

“原来你有这种印象,难怪一整年都不理我。”他忍不住咬了咬小巧的耳垂,颇为不满的抱怨。

她缩着脖子轻笑,眼神因追忆而恍惚。

“也不是……最初我还没想好,不知该不该让你出任务。走上这条路未必能再回头,可后来……”

“发现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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