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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殇之雁门飞雪(182)

作者: 唐斤 阅读记录

李牧看了看帐内的几人,问:“你们怎么看?”

“不好说!”周顺交叉着手放在肚皮上,他觉得这样比搓手呵气强多了,还不消耗体力。

李牧剜周顺一眼,问:“什么叫不好说?”

“凭心而论,扈将军带兵是有一套的,只是不知道秦军主将桓齮实力如何,若是个武安君白起那样的狠角色,那就悬了。”周顺解释道。

“将军,属下可以猜一下么?”角落里的李戈突然举手,犹豫地问道。

李牧扬眉看向李戈,道:“你当是猜谜吗?说你的想法就是。”

李戈呵呵笑着摸摸头,继而很认真地道:“扈将军多年无战功,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可有时候太想赢就会有压力,会心急,心急就不能冷静思考,属下以为……以为……可能……”

上军国尉孟庆是个急性子,受不了李戈这般拖拖拉拉,道:“可能什么?你直说你不看好扈将军不就行了?”

李戈低头支吾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将军说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这不是在灭扈将军的威风吗?”下军国尉陈柏说道。

“好了,别在这儿做无谓的猜测了,都回去练兵吧!还有,周顺,我警告你,再让我发现你不务正业,小心我拔了你的皮。”李牧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周顺心里嘀咕,好好的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冬天设陷猎野味被抓都是去年的事儿了,而且冤的是他还没吃到一口。不过,他心里想的跟说出口的可是两回事:“哪儿能呢?早就下令不许打猎了。”

出了帐,李戈忍不住又问:“将军,您看好谁?”

李牧眼角扫一李戈一眼,并未回答。回到幕府门口,李牧把缰绳扔给李戈时,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总算有点儿长进了。”

李戈手里握着两条缰绳,呆楞半响,反应过来,即刻乐得咧开了嘴,屁颠屁颠地拖着两匹马进了马厩。

战争持续了三个月,扈辄没让桓齮占到便宜。秦军羁旅作战,粮草几乎耗尽,不得不退兵。就在此时,秦王亲自前往河南,招兵送粮,兵力粮草有了供给,桓齮转而进攻邺邑旁边的平阳,平阳是邺邑到邯郸的最后一道屏障,万不能丢,所以扈辄赶紧率军救援。转眼秦赵互换角色,赵军成了羁旅的客军,而有秦王亲临战场的秦卒士气高昂,七日浴血奋战,平阳失守,扈辄战死,十万赵军全军覆没。桓齮继而回兵,把武阳也一并收入囊中。

对于李牧来说,扈辄战败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如此结局却是出乎意料之外。扈辄除了像李戈分析的那样想立战功外,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扈辄是孤儿,五岁被纪大夫纪桥收为义子。纪桥跟郭开几次三番帮他争取机会,期间免不了还让纪姬费了不少心思,虽说最终目的是为了郭、纪两家势力,然而不可否认,也是给扈辄机会,这次可以说是他最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失去这最后的机会他就只能变成一颗弃子,被纪家和郭家放弃。他确实心急了,其实平阳跟邯郸一河之隔,如果他冷静想想,他从武城赶往平阳的时候,若是让邯郸也同时发兵,到那时两军夹攻桓齮,又会是何种结局?

桓齮得胜,并未班师回秦,大军驻扎在上党三月按兵不动,一来静观三晋反应,二来补给军需粮资。三家分晋的时候,因上党居要害,连三家,任谁独取都会对其他两家造成威胁,是以当时把上党一分为三,赵、魏、韩各得其一。韩上党在长平之战时已经落入了秦国手中,所以现在桓齮大军按兵在此,三国都拉紧了弦。赵、魏、韩三国同属晋,若是能团结一致,此时是绝佳的机会,三面夹击就能把桓齮灭了。可是,谁也不愿,谁也不敢,生怕秦国报复,殊不知战与不战都无法阻止秦王一统中原的步伐。

四年前,秦王听从李斯谏言,杀鸡儆猴,先取韩国以震慑其他诸侯,于是派李斯领兵攻打韩国。这一任的韩王治国一不务修法,二不能御驾臣下。三不求人任贤。真正情势紧急的时候韩王才发现多年养的那帮人尽是些浮夸淫侈的蠹虫,所以匆匆派出韩非出使秦国。秦王曾经看到了韩非写的《孤愤》《五蠹》等书,感叹若能得见此人,与之交往,死也无遗憾了。是以,韩非一到秦国,秦军便撤退了。日前韩非给秦王上书,游说秦王说如今秦地方圆数千里,百万大军,号令森严,赏罚分明,天下不如。他冒死求见大王一面,说一说破坏各国合纵之计。若是大王听从他的主张,而诸侯合纵不破,秦国不能立霸中原,就让秦王把他斩首示众。韩非跟李斯同出于荀卿门下,就像鬼谷子的那两个得意门生孙膑与庞涓一样,师出同门的二人宛若山中二虎不能共存。李斯自认不如韩非,且秦王对韩非的能力越发赏识,若真让他游说秦王最终破了天下合纵,以后,哪儿还能有他李斯的立足之地?趁着秦王还没召见韩非,李斯便跟姚贾密谋,向秦王进谏道:“韩非乃韩国贵族公子,如今大王要一统天下,韩非终究还是为韩而不为秦,此乃人之常情也,久留韩非,这不啻是自留后患啊。”秦王听了也同意,下令把韩非抓了起来。如此,李斯得了机会,让人把一碗毒药送进了大牢,韩非想尽办法想向秦王自陈冤情,可在李斯的掌控下,他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秦王的,最终只能愤懑郁结,服毒而死。秦王想起韩非天生口吃,不善道说,而著书立作却别有才能。他写的那篇《说难》,其中细述游说、进谏之难。韩非以为游说因人而异,比如宋国有个富人,倾盆大雨淋坏了院墙,富人的儿子说若不尽快修筑,恐有盗贼,他邻居的父亲也说了同一番话,到了晚上,那富人家里果然被盗,丢失了大量财物。富人认为他儿子聪明,却怀疑那盗贼就他邻居的父亲。可见一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面说出来,效果截然不同。游说也需因时制宜,审时度势。昔日弥子瑕受宠,冒着刖罚(断足)的风险,偷驾卫国国君的车去探望生病的母亲。国君知道了,不仅不罚,还称赞弥子瑕贤孝。弥子瑕陪同卫君游园,摘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发现甚是香甜可口,转而献给卫君,那一刻卫君甚为感动,他觉得弥子瑕是真心爱他。多年后,弥子瑕色衰失宠,卫君翻开旧账,处罚弥子瑕假托君命偷车,还把吃剩的桃子给国君吃,大不敬也!一样的事件一样的人,只是今非昔比,时势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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