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盛爱纪(223)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戴了顶米色的渔夫帽。

云昭不想见人,谁都不想见,除了爷爷。好像她和世界所剩的唯一关联,就是这老人,好像变得和这个世界的人不熟。

每天作息完全乱了,颠倒衣裳,她白天里断续睡,夜晚失眠。熬着夜,一本书接一本书地看,有时候会画画。

这天下雨,一个人趴窗台听雨声:淅淅沥沥,纱窗开着随风曳进来一股股的凉,有青草味儿,又带点淡淡的土腥,榆树抽出绿天鹅绒似的叶子,在灰蒙天空下,绿也跟着泛潮。

云昭脚上套了双灰色堆堆袜,侧面,绣着朵黄色小雏菊。去年八月,东山外面开着大片的向日葵,就是这种黄,满世界热烈的黄,圆盘里是乌沉沉的黑,和他纽扣一色。

那会儿,陆时城经常做饭给她吃,竟也没什么烟火气,可能是开放式厨房太干净的缘故。也许,是他自己的缘故。

她转过头,盯袜子盯了许久,对的,袜子也让她难过,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东山别墅里第一次去发现的那些袜子是买给谁的,不是她。

怎么会想到了袜子?她揉揉眼,回到书房。没开灯,在幽暗的房间里蹲下,找出一盒火柴,轻轻一划,自幼莫名喜欢火柴燃起那一瞬的味道。

微弱亮光照着脸,她点燃了昨天有人送来的一封短信。

字不好看,龙飞凤舞的:

知道陆时城为什么愿意包养你吗?你跟花米镇的云昭同一个名字,他爱的可不是你,不用大惊小怪。这些年,他有无数女人,老婆是摆设,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像花米镇的云昭,你八成跟她最像。不过要说替身,也轮不到你的,毕竟,人家还有个妹妹,陆时城一直养着呢。虽然人老婆是摆设,但是,你要是要点脸怎么会去当小三?我劝你,趁早好好做人,当别人情妇也不嫌呕你家老头子的脸,否则有你报应。

喉咙梗塞,刚看信时刀子直搅心窝的痛感变得雾蒙蒙的,连带着陆时城这么个人,都不清楚了。好像,是她一响贪欢,贪了不该自己的,果然要遭报应。

她怎么就爱上了陆时城呢?

纸张燃尽,落一地细碎的灰,手指一捻,彻底消亡。她接着把陆时城寄来的信也烧了,更是潦草,像是仓促之间挤出来的指甲盖大小时间,来哄她。

两人那日突兀地看到彼此,也变得遥远。云昭摘掉帽子,在黑暗中摸了摸新冒出的头发,有点硬,她从剪头后再没照过镜子。

洗手间的镜子,甚至被老人撤了下去。现在,家里一块镜子都没有了。

陆时城的车就停在学校里,一辆奥迪,很少开。车灯亮着,映着雨幕,像垂下的蛛丝般一条条银亮分明。

他如一只鳄鱼潜伏在水下,安静而警觉,股市拥入的散户越来越多。年后,听说中学生都在拿压岁钱开始炒股。

从去年开春,中盛继续增筹数十亿元的A股上市公司股票,累计投资突破八十亿。陆时城在股东大会上最终拍板,决定这个时候清出。

看完最新数据更新,陆时城终于抬头,雨还在下。

饥肠辘辘,锁上车,他撑伞走出校园。A大附近小馆子林立,多的是大学生们三五成群凑成一桌谈天说地。他走走停停,人挑剔的很,看到小灿烧烤四个字黢黑黑的暗着,想起前天联系年轻的姑娘,那头,哭的泣不成声,说自己再也不会坑害云昭,无论他怎样。

他能怎么样呢?

陆时城往前走着,雨水溅上西裤,皮鞋前头脏了些许。

从一家卖小面的店面外经过,玻璃晴明,他又退回来,看到临窗果真坐着一个头戴米色渔夫帽的姑娘。

心跳不止。

大半张脸都隐在帽子下,是云昭。很晚了,她觉得嘴巴苦,心里苦,哪儿哪儿都是苦的,特别想吃冰粉,这些天第一次出门,一个人默默撑伞来到这家店。

吃的很慢,一勺勺品着甜。像小时候回老家槐花开梧桐花开油菜花开桂花开,总是有开不完的花,空气里芬芳甜蜜,小云昭总要大口大口吸气,很夸张。

人吃甜会觉得快乐,又凉,整个人像松松软软的一朵云,云昭莫名就掉了一串眼泪:真甜啊!

陆时城在外面看了她许久。

她就这么一个人躲在窗前角落里安安静静吃着一份冰粉,外面,车灯一闪一闪地过,倏得亮,倏得暗,折射粼粼地面,像是流星坠落。

他本想到前台替她结账,怕吓到她,她现在就是惊弓之鸟的那只凄惶的鸟,杯弓蛇影的那杯难饮的酒,一点异常,都会觉得人间惊悚。

等她自己出来,左右猫腰看看,放在门口的伞似乎被哪位客人拿错带走了。云昭又折回前台问,陆时城大约判断出她遇到什么问题,拦住一个人,指向云昭,快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