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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6)

作者: 忐忑辗转 阅读记录

苏哥哥,苏哥哥,你且都已叫唤得这般亲热了,我日后又岂愿做丈夫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幽怨闺妇?崔嫣许久未曾抑郁,这刻却有些萧瑟。

两月前的元宵节,她并不想出去,可她知道崔妙要出外逛花灯会,蓦地心内添了点莫名心思,总觉得有点异样,虽是尽力压抑着,可偏偏又有个声音在叫嚣,欲要冲破那个按捺了多时的心魔。于是,她拉了小婵一道出去。

漫天胡地都是五颜六色、缤纷璨目的花灯,小婵予她买了一柄小小巧巧的宫灯模样的莲花灯,她拎在手中,面上浮起许久未发的笑。人潮汹涌中,她一抬头,一转眼,见到

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白色棉袍、顶束玉冠的风雅少年与一名身着银红云缎披袄的豆蔻少女一人手提一个花灯,并肩而行,面上净是笑意盈盈,那少年的目光几乎未曾偏离身边人,时不时伸了手去拢一拢少女肩上的披风,免得夜风灌了进来。

不知不觉,崔嫣的步伐便跟上了他们。彼时心绪如何,她时过境迁才好去细析。

现在想来,苏鉴淳之于她来讲,不过是一个匆匆见过两次面,连话都没说一句的男子,说有多深厚的感情,倒不会,更谈不上拈酸吃醋,只是人便是这样,当时当地却死活在牛角尖里打转,埋在心内不想将它挖出来的隐疤咻地一下子撕裂,三弟崔栋那日的话劈里啪啦又一下子在她脑海里作响,她着了魔似的,偏想看看他与二妹究竟已到了何种地步。其实如今想来,何尝又不是骨子里隐藏的一股恶趣作祟?

她与小婵紧步跟随,见崔妙与苏鉴淳沿着主街一边逛一边行到城西巷口,似在故意避开人群。此处已偏离花灯会繁华聚集场所,光线晦明晦暗,几乎瞧不清楚人脸,几无行人。

男子牵了少女的小手,拉到巷内,放下花灯,将她贴至墙上。少女没有异议,只抬了一张小脸,一张嘴,雾蒙蒙的气吐在略有些凉意的夜色中:“苏哥哥……”

小婵捏紧了崔嫣的手,崔嫣吞了吞唾液,见到男子俯下颈子在少女头上点了一点,展开双臂将她揽入怀里,就像将一只稚弱的小鸡赶到自己臂弯里一样,又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惹得少女面色娇红,又笑了两声,伸出嫩拳敲了他两下,然后与男子身子稍离,两条柔弱无骨的彩臂一举,竟肆无忌惮地抱住他脖子,踮了踮脚跟,将自己的香唇重重烙在了对方的嘴上。

08、第六回

男子躯干一颤,似是再也受不得这熬煎,将少女腰身一箍,往上一抬,含住她的小玉唇啧啧吮吸起来。

少女娇喘吁吁,却并无抵抗,只闷吟一声,反手抱紧了男子后脑。

俩人年轻而有活力的躯体在暗影中纠缠扭动,如夜来昙花,开得金碧辉煌,耀人心魂。

小婵再也受不了,气呼呼拉了小姐的手便要离开。崔嫣未反应及时,脚下一崴,扭了一下,小婵慌神一叫,伸手去搀,恰惊动巷中俩人,慌慌张张循声望来。

崔嫣抚抚脚踝,示意无碍,与小婵拉扯着,一同离了城西巷口。这般回了正街中央,小婵才气得不浅,跺脚喘道:“二姑娘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崔嫣经这一静一动,一路又飞奔跑离,吞了些冷风,听了小婵这连番叱责,心头一抖,猛咳起来。

回家后,她便发了病。

复生养病期间,崔妙上过两次门都是随许氏一同,并未单独前来,更未提起过花灯会那夜之事。

崔嫣自是也不曾提起,重活一次,若是再为旧世烦恼忧心,岂非白活?况且,她也确实没太多辰光虚耗那事。一得闲,她便只登门虚心求教隔壁的赵秉川,调养身体,修复容貌,接下去的事情,容后再说罢。

只如今听崔妙问起,“……不嫁苏哥哥……那嫁谁?”,崔嫣仍是茫然无措。

是啊,不嫁苏鉴淳,嫁谁?苏崔两家几代交好,纵是自己身子拖累了夫家,对方也未曾流露过退亲之意。苏鉴淳今年已十八,自己已日趋好转,婚事再无继续推搪之由,爹近来也时常念叨起要为自己完婚,确如崔妙所言好事将近。

可既是听到了那一出,撞见了那一幕,又瞧得二妹脸上的绯红甜蜜,如今的自己,是万万再不愿嫁苏鉴淳的。再世为人之后,崔嫣心头就仿似多了一点莫名的嗜洁之癖,事事务求尽善,物物希冀尽美,不稀罕糊里糊涂地被老天爷推着往前走。

婚姻之事,历来是父母媒妁之言,决不可违逆,——那是对于昔日闺阁之中那个病弱无主见的人儿,可如今的自己,只愿活得痛快,不想再受憋屈。

崔嫣腿脚一收,双手扶在膝上,嘘口气,半是自语道:“嫁谁?我也不晓得,莫非普天之下女子的归宿就只有嫁人么?”

崔妙面一动,握了姐姐的手,应道:“自然不是——”话一停,顿了顿,语气低了不少,又道:“但咱们这儿,女子偏偏就是要以男子为依附。”

这话虽有些无头无尾,莫名其妙,却让崔嫣心尖一颤,浮上异样。

若是昔日的崔嫣听来,崔妙这话未免有点愤世嫉俗,可今非昔比,崔嫣对事对人都多存了两分宽容深思。

这二妹在她眼中,自幼到大都是与一般女子不大一样儿的,分明同自己一样未出过彭城,却胆肥如男儿,志粗若鸿鹄,以前只是艳羡,现下对她的一些出格的举止言语开始添疑。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回想过那把声音予自己说过的话。

那声音说,已还过一条命给自家这一辈了。可她想前念后,家中老小这些年谁也没命悬一线过,莫说像自己这样病得死去,就连磕着碰着都没哪个有过。

只一次杨氏无意提及,许氏怀崔妙时,临盆前半个月宁王妃从京城送给彭城的堂叔家一些宫廷御食。许家怜女儿初胎,送来崔家许多,许氏贪嘴,又图是皇家所赠,多吃了些凉果,弄得上吐下泻,小腹坠胀,还落了红。崔员外请了几个彭城有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说胎儿保不住了。那许氏哭着捂了肚子一整夜,到了翌日清晨,却消停了,血也止住了,胎也稳了。

崔嫣这番一联想,才念及,莫非这二妹崔妙便是那赐生之人偿返于自家的第一条性命?

崔妙见姐姐一语不发,眉头微凝,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也不敢继续深讲下去。崔嫣却扶了崔妙双肩,试探道:“咱们这儿?你莫不是还去过什么别的地方?”

崔妙一呆,显是料不及崔嫣会抛出这番问辞,道:“我哪里去过别的地方。”

正待崔嫣别有深问,天井那头传来嘈杂之声。姊妹二人循声一望,只见几个干净装扮、粉面油头的嬷嬷簇着个年约五十多的贵气妇人往这边走过来,一路行着,身边一妇人唧唧咋咋,嬉聊个没完,尤其醒目,不是别人,就是自家母亲许氏。

许氏虽是个庶出女儿,但毕竟是大门户出生,如今嫁得的夫婿又有几分家业,素来穿戴都是稳稳妥妥,毫不失礼于人前,可与这贵妇一比对,便如同小家雀儿遇上了秦吉了,且平日的高傲劲全然不见,对那妇人一力奉承,有说有笑,见到两名女儿,忙挥了帕子,招呼过去。

崔妙与崔嫣一同行了过去,走到母亲身边。崔嫣颔了首,却微抬眼帘,悄悄打量那华服妇人,见她长方脸儿,五官端雅,头戴罗汉鬏,身着翟纹缎地织金通袖袍,竟是小小彭城境内少有的华贵装扮,只皱纹颇重,手粗脚大,不似寻常侯门朱户中养尊处优的贵人相,且肤色有些灰青,行举颇为气虚,虽笑语连连,但甚是勉强,身子似并不大好,崔嫣乃长期病君一枚,自是看出一二分。

许氏引荐一番,崔嫣二人方知面前这妇人是久居彭城的朝廷亲封诰命女眷,父家姓王,祖籍即是彭城,幼时入甄家做待年媳,后一同迁徙邻县青州,长到十四便嫁了甄世万大哥,后青年丧夫,膝下无子,放弃再醮,立志为夫守节,养育其弟,后织麻纺纱,含辛茹苦将小叔子培育成人。一去数十载,小叔倒也争气,先入进士,后任兵科给事中,本朝初定时参与过几场保卫战,虽是文臣,号令军队的功夫却也不落,在营地很有几分威信,后朝政稳定,被上封为兵部左侍郎,官阶从二品,便是当朝兵部侍郎甄世万。

甄世万未忘寡嫂,入朝即将甄夫人忠义贞洁之事上禀朝廷,圣上感其恩怀,赐其为二品诰命,颁了洛郡夫人之封。甄夫人虽苦尽甘来,却思念家乡,不愿身居京都繁华之地,只向小叔请辞,欲要回到故土彭城颐养天年。甄世万虽不舍,向来对这寡嫂敬若母亲,从不会违逆,二话不说安排了僮仆,重修旧宅,叫人将甄夫人送离了京城,但每逢休沐节假,甄世万必定携家眷前来探望,决不含糊。

这甄王氏返至故土彭城,毕竟乃京中显贵至亲,一时也引得不少人前去拜访,府内下人尊称其一声夫人,外头诸人则称之为诰命甄氏。只这甄氏平日深居简出,日子过得低调清介,少与城内富户官宦女眷攀拉。崔嫣昔日对同城这位甄夫人也有所耳闻,但崔家与其从无交往,今日一见许氏刻意搭讪,不由有些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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