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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国舅(10)

此时朝阳初升,霞光还没褪去,衬得那巍峨宫宇又金又灿,不似人间。

国舅爷取了搁在身侧的象牙笏施施然下轿,抬眼却蓦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长身玉立,有如玉树芝兰,正是朝中清流奉为中坚的沈适。

国舅爷笑了笑,目光微扫,便有几个识趣的官员凑上来谄笑奉承:“国舅爷可真早,今儿我们在天香楼有个私宴,不知国舅爷得不得空?”

天香楼?那可是以贵闻名的好店。国舅爷依然是来者不拒,笑道:“那儿的松花酿倒是不错,待会儿就上那吧。”

“好!下官这就让人去预定。”这松花酿以贵闻名,可那搭话的官员不仅没心疼,反而喜不自胜。像他们这些靠着巴结奉承往上爬的,不怕对方狮子开大口,就怕对方死不张口,让他们无从下手——比如朝中“清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国舅爷看着身边围着的人,再看看不远处的沈适,不由笑了。对于这种局面,他是没什么伤怀的,本来他就不是那种刚正不阿的人,有人奉承,他就应;有人讨好,他就收。他爱吃、爱喝,也爱寻乐子,更因此给过巴结自己的人无数便利——他官职虽不高,像朝会这种场合根本说不上话;可他深得官家信任,要让官家抬举谁也是一两句话的事。这样行事,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清正。

文武分列。品阶不高的国舅爷垂眸站在最末,朝议很快就过了几轮,无非是官员贬擢、赋利得失、各地大案之类的事,都不是他能插上嘴的。

好不容易盼到内侍宣布散朝,国舅爷正要随百官退下,却被一个内侍叫住了。

国舅爷只好和内侍一同前往赵德御处理政事的勤政殿。

入殿后国舅爷正要见礼,却被赵德御摆手阻止:“国舅来了就好,我有事与你商量。”

赵德御要说的却是家事,由于年过三十有五仍无子息,那些老臣便频频催促他从里头选立皇子。赵德御被他们烦透了,于是召国舅爷前来相商。

“那简单。”国舅爷把玩着手中象笏:“找个理由堵住他们的口就成了。”

赵德御气得笑了:“我若有法子,还留你下来做什么?”

见赵德御实在急切,国舅爷问道:“几位世子之中,应该有出众的吧?”

“有是有,”赵德御翻开案上一封奏折,“定阳王世子琮、清河王世子珏自小都聪敏过人,在朝臣中所得的赞誉也不相上下,只是……”

“两人正好。”国舅爷满眼趣意:“依臣拙见,不如就给两位郡王送十位美人吧。”

知他心中已有计较,赵德御催促他继续:“那又如何?”

“那就得看他们怎么应对了。谁若是把十位美人都宠幸了,就说他纵色之人,难当大任;谁若是只碰了几个,就说他行事偏颇,难以服人;谁若是一个都不碰,就说他不近女色,日后恐怕子息艰难,非皇室之福。”

赵德御哑然片刻,便指着国舅爷笑了起来:“你啊,想出来的主意总是这么惊世骇俗!这么说来他们怎么做都不对了?”

“那倒不是,也有对的,哪样他们没选着的,便是对的了。”国舅爷笑着补充:“当然,仅靠这一桩小事还不足以定论,得再好好考察。”

赵德御总算舒了心,开怀地道:“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法再催了。”

国舅爷便揖身告退,回到自己本职所在的衙堂——司农寺。

还没走近,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叱喝:“去!把吴大国舅给我找来!”

阔步踏入司农寺,国舅爷扬声笑问:“远远就听到你的老嗓,找我有事?”国舅爷是从五品的司农寺少卿,平日里什么都不干,就只招呼底下的官员与司农寺正卿魏光弼针锋相对。

说起来这魏老头儿也是个妙人:当初狄兵南下,老臣们都死守汴京,唯有他吆喝底下的人:“赶紧收拾!一样都别落下,快逃快逃!”然后连他管辖下的官窑燃炉都拆了直奔梁州。

面对众人的斥骂,魏老头连抹干脸上唾沫都懒,直接捋袖子上任。南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他又带着一班子干练的官员,百官再不乐意也只能让他继续占着司农寺寺卿的名儿。

更妙的是,这魏老头油盐不进,谁的面子都不给,就算赵德御想放个人到司农寺,没他点头也不成。人称“拗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