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两命(18)
你悚然一惊,总不会是在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想过要放纵……
“嗯。那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比较奇怪?”
王芝萱再次发问。
你回过神,竭力想了好一阵,想到一件事。
“我好像总做梦,然后在半夜醒来……但梦里发生的事,都没有印象。”
“任何人都会做梦。”王芝萱追问,“你这样说,是因为梦的内容让你非常在意?”
“对……”
“那今天做梦了吗?有没有什么印象?”
“今天……”
你回忆刚醒来时的状态和心情,可以用六个字概括:【我是谁我在哪】……笑死人了。
至于梦……
过了好半晌,你说:“……梦里好像有人问我问题……”
“问题……具体内容能想起来吗?”
你竭尽全力去回想,在那个梦里……似乎想通了什么事,却又马上自我否定……
至于想通又被否定的具体内容……
室内出现长久的静默,你想得头都疼了,却终究一无所获。
见你摇头,王芝萱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抚地对你笑笑。
过了一会儿,等你们两人情绪都好些了,他才看了一眼隔间的方向,对你说:
“靳聿祯说……你有时会自言自语。”
他这话有些含糊,但犹豫中暗示的内容,让你瞬间联想到你那发疯的母亲。
你苦笑着问,“……在我‘醒着’的时候?”
他歉疚似地点头,因为让你面对自己的残酷现状而难过。
而你被这样看着,心头涩然,更多的是感动。
“你觉得那可能和我做梦的状态有关联?”
“是的,我在猜想……或许只是你以为你在做梦,实际上却是对周围一切的错误反映。”
换句话说,就是你把现实扭曲成梦境,并对此毫无所觉。
这样想着,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而幸运的是,这次你把它抓住了。
“……很可能就是这样……”你干涩地说。
你想起来了……在你的那些梦里,总有个人与你说话。
“梦里有个……有个旁观者,或者说讲述者?”
你努力寻找合适的定义,然后说,“就像是进行实况解说的人……他了解我和我周围发生的一切,然后把那些转述给我……感觉上……”
你说着说着,想到更恰当的说法,有些激动:“就像一本小说!”
“一本……很奇怪,用第二人称写的小说。”
“它完全把我看透了……行文总是你怎么怎么样……它……”
你开始觉得毛骨悚然,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和面前人曾带给你的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你继续说着,没意识到声音的颤抖、那颤抖可能是激动、也可能是畏缩……
“它知道我的过去和现在,清楚我每时每刻的所思所想……它明白我的一切感受,所以从不擅自评判我的所作所为,它……它简直就像……”
就像另一个……
手忽然被握住了。
从另一个掌心传来的温度牵引着你的深思,令你渐渐平和。
但你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聒噪得让人发毛。
你毫不自知地白着一张脸,对给予你支持的王芝萱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他仍握着你的手,与你对视,面目友善,声音柔和。
但他没有放你逃避即将认清的真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不是让你用事实迅猛地直击心脏,而是由他缓缓地、慢慢地,用问句的形式对你说。
“雷铭……既然是第二人称,那么……写出最真实的你的那双手,是属于谁的呢?”
“…………”
“……你的意思是……”
你在他鼓励的目光中哆哆嗦嗦地开口,还想挣扎,却没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遗忘、也不是幻觉、我是……”
“……我是……”
你越说越艰辛,可最后几个字堵在喉间,就是出不来。
你的不可置信和痛苦被王芝萱接收,他的声音既轻又缓,与此同时,又格外坚定。
他对你说:
“雷铭,我刚才说,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你让我很有挫败感。这是我的心里话。”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重复一遍,但清楚他另有话说,于是艰难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一直认为你很厉害、为你感到骄傲,甚至于……我有时会觉得你非常可怕。”
他传递着自己的态度和心情,没有一处似在作伪。但是……
“可、怕……”
你重复着这个词,它让你感到十分莫名,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有人会这样形容你。
“靳聿祯一直拒绝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