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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亲爱的(253)

夏昼直奔饶尊在电话里给出的方向:那株曾经被吴重和阮英刻了一对同心的古树。

刚拐进庭院就瞧见饶尊的身影了。站在树前,背影挺拔,穿得稍显正式,虽说还是艳色衬衫,但至少手臂搭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身长肩宽的,遮了大片树前光景,等夏昼稍微一偏身转了目光,这才看个清楚。

邰国强靠坐在树干旁,头低垂着,阮琦跌坐在地,一动不动。等夏昼走上前,这才看见邰国强阖着双眼,耷拉着的脸丝毫生气都没了,可嘴角在微勾,像是含笑西,怀里是个锦盒,夏昼心里咯噔一声,看着那锦盒,多少能猜出里面是什么了。

饶尊的脸色很凝重,如罩了乌云,见夏昼来了后朝着她身后又看了一眼,看没人,眉头倏然皱起,“陆东深呢?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过来?”

夏昼没等说话,听见动静的阮琦倏地转头,看见是她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冲到夏昼面前,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快去看看他!”近距离下,夏昼这才瞧见阮琦脸色苍白得吓人,像是被人刷了层浆糊似的,让她不由想起当时给商川招魂时扎的纸人。她的袖子染上了血,是阮琦抓上去的,而阮琦手上的血……夏昼目光转过去,邰国强一手是紧扣着锦盒,一手攥着个刀片,微微摊开,掌心里都是血。

她走到邰国强面前,蹲身下来,伸手在邰国强鼻息下探了探,然后凑得他又近了些,仔细观察了一番,很快,心脏就因为窜跳而难受得紧。

血染了锦盒,夏昼将其打开,里面是只香囊,她费力做出来的那一只。

夏昼起身,目光落在树干上。

除了早年刻上的同心外,现在又多了一行字:生当长相思,死当复来归。一笔一划都十分用力,线条锋利,夏昼这才明白邰国强手里的刀片是做什么用的。许是他从医院顺手偷来的刀片,那是只裸刀片,他在树干上用力刻下每个字的同时,刀片的另一端也割伤了他的手,刻了多少字,就流了多少血。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如果有幸活着,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如果不幸死了,我也会永远想你。

邰国强将这句话改了意思刻在树上。

生当长相思,死当复来归,这改动后的一句话,道尽了吴重的全部心思。

吴重在病房里曾经跟阮琦说,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去找过你母亲,真的不知道原来她还活着……

生,无法承诺相伴,虽说当初为了利益,但也遭了半生的相思之罪,死,但愿能找到她的魂魄,道一声,我来陪你了。

阮琦见夏昼站着不动,急了,上前问她,“为什么停手了?你救救他吧,之前你不就是救过他吗?”

“我救不了他。”夏昼心里压得很,“他耗尽了心力,已经过身了。”依照吴重目前的身体状况,哪怕是留在医院里随时监护都命不久矣,更何况他折腾到了亲王府?他明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医院就危在旦夕,但还是来到了曾经与阮英的定情树下,手攥着阮英最喜欢的气味的香囊离世。

一个人真正死去,身上是没了活人的体味和气息的,她虽救不了他,但她能清楚得闻得到。

死人的气味。

这是她不论曾经还是现在都及其厌恶和恐惧的气味。

眼前晃动着阮琦惊惧悲凉的脸,耳边回荡着的还都是吴重在病房里紧紧攥着香囊激动万分的声音:找到了,阿英,我找到了……

阮琦几乎踉跄,饶尊上前拉着她道,“你父亲已经过世了,你冷静点。”阮琦一把甩开饶尊的手,反手拉住夏昼,近乎是瘫跪在她手侧,“你怎么可能救不了他?你是夏昼、是蒋璃、是天芳师、是沧陵的爷啊,在沧陵有多少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人都被你救活了!夏昼,我求你,求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不能……”

最后她几乎是泣不成声,双手还死攥着夏昼的胳膊,头低垂着。饶尊看不下去眼了,想拉起阮琦,夏昼冲着饶尊轻轻摇头,饶尊就没再勉强。夏昼看着几乎跪伏在地的阮琦,心中是莫大悲恸,她不是无所不能,她是天芳师,是沧陵的爷,可她眼睁睁地看着养父母咽气、看着左时遇难、看着沧陵真正的爷死在她面前……她救不了他们,她不是神。

现在,她唯独能做的就是成为阮琦唯一一点的依靠力量,任由她哭、她痛。

谁说血缘不是件奇妙的事?如果阮琦不知道眼前的邰国强就是吴重,那她看着邰国强咽气的瞬间该是痛快,是释怀,可他偏偏就是吴重,她的亲生父亲,哪怕他抛弃了她们,哪怕她抵死不肯原谅他的过错,他终究是她的爸爸,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怎会无动于衷?

阮琦哭着说,“我还没原谅他呢……他怎么可以死?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夏昼听着这话,鼻头都是发酸的。

不是不原谅,只是不知道原谅后该如何面对,与其说她痛恨吴重,倒不如说她痛恨这造化弄人。

有时候,她以为自己的命运多舛,遥看着别人总是幸福,可这世间真正心想事成的能有几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怕是在这世上活着,总要经历苦痛吧。趁着饶尊将阮琦拉到一边去安抚,夏昼压着胸口的促闷又给陆东深打了个电话,还是无法接通。看来还是在会议室里,往往在开重要会议或与陆门的董事会议时会出现信号盲点的情况,这是有意为之的干涉行为,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商业信息泄露。

打给景泞,景泞依旧没接电话。

末了又打给茱莉,那头也是忙忙乎乎的,听到夏昼询问后,茱莉说,陆总在开会,我就把话带给景助理了,景助理说会通知陆总的。夏昼闻言,这心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不该放下,如果景泞知道了,那陆东深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可手机为什么还接不通?她又叮嘱茱莉去会议室看看,如果陆总还在会议室,无论如何都要闯进去。

茱莉一听这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都快哭了,“夏总监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凭我现在的职位压根就进不到会议室那层啊,能见到景助理想已经不错了。”

夏昼咬牙,“你就跟秘书处秘书说,总经理夫人出事了,看他们还敢拦着你?”

通话刚结束后,夏昼的心脏跳得厉害,也慌得很。饶尊就走上前问,“陆东深什么时候赶到?”

夏昼想了想只能实话实说,告知他还没联系上陆东深。

饶尊脸色很难看,压低了嗓音说,“邰国强在亲王府过世是大事,这片地现在是两家集共同开发,他总要露面商讨一下,就算他不露面,也要跟华力统一一下口径。”

“他会来的。”夏昼肯定地说,又问,“报警了吗?”

饶尊说,“这件事必须要报警,我担心的是邰家人。”

话音刚落下,他手机就响了,接起听了一句,脸色略有僵硬,放下手机后跟夏昼说,“你先离开王府。”

夏昼抬眼看他。“邰家人找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饶尊并不意外,他们能想到邰国强会来亲王府,邰家人未必想不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先避一避,有什么情况我随时通知你。”夏昼理解饶尊的顾虑,邰国强虽说是自然死亡,但如果她牵扯其中的话,那外界的风言风语就会转了意思。她点了点头,饶尊让她从后边的施工小门出去,以免撞上邰家人。

她刚出小门,就隐约听见了邰梓莘的泣喊声,心脏就猛地收缩一下。

夏昼来的时候没开车,从小路绕到街头时伸手拦了辆计程车,坐进去后,远远的就听见警车和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声响,然后,很快就跟她所在的计程车擦肩而过。

司机探头瞅了一眼,说了句,嘿,这不定是出什么人命了。

吓得夏昼一激灵。

司机自顾自地又道,前面不远就是亲王府,那片地在施工,之前就死过一个商川,现在要再死工人,那可真就是应了闹鬼传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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