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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珍馐(148)

屠师父羞羞答答地来,羞羞答答地走,带来的鱼却真的很好,金窈窕这会儿拿它们熬汤,不费力气就熬得浓稠雪白,比鲫鱼汤还香滑。

锅里吊着另一口汤,相比起来要澄澈许多,滚了整整一个上午,金窈窕隔着盖子嗅嗅味道,就知道火候已到。

——

楼上,金父正跟自己几十年不见的师弟们说话。

虽说已经那么久没见,大家却都不陌生,他们这些年各自都有公开露脸的活动,人虽不联系,但还是会悄悄关注对方的消息。

金父看着师弟们,就很是欣慰:“我看过你们上一届国内天厨大赛的表现,很好,没有堕了咱们师父的威名。”

师弟几个听到这话,却显得有些难过:“师兄,我们是顶着尚家的名头出赛的。”

金父摇摇头:“这本来也应该。”

又给他们泡茶,问:“大过年的,怎么来临江了?不回去跟家人过年?”

“我们一会儿就走,就是想,想来跟你解释解释。”领头的二师弟见他面对自己一行人这样平和,出乎预料的同时也更加羞愧了。

金父:“解释什么?”

二师弟想到尚荣让夏仁带人去铭德公司找麻烦的举动,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欲言又止:“尚荣和夏家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是不同意的。”

金父听得一愣,什么事情?

他转念想到自己之前办理手续被卡的变故,了然道:“我就知道,果然是他做的。”

随即摆摆手道:“一点小事,我怎么会迁怒你们,我都没往心里去。”

反正也就是拖延了几天而已,公司运营起来以后就一帆风顺了。

没往心里去?

都被人找上公司了,少不了一通纠纷,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师兄这是在安慰自己啊。

师兄倘若雷霆大怒,发泄出来倒还好,这样憋着委屈,反而还耐心安抚他们的做法,却叫他们越发不好受。

——

金父送客人下楼时,八宝年糕已经烤好,金窈窕摔着柔软的肉馅,塞填进片开的茄子里,裹上淀粉,入油锅翻炸。

听到动静,她回头,错愕地发现父亲那群登门的师弟们都是一脸的要哭不哭。

怎么了?吵架了?楼下没听到动静啊?

金父自己也很迷惑,师弟们全程不停地跟他道歉,他越安慰,他们看起来就越愧疚,搞到最后他都不敢安慰了,生怕这几个老大不小的家伙真哭出来。

他实在是有点不放心,见师弟们要走,转身进厨房寻摸了一遍,给他们找了几个金窈窕刚烤好的年糕塞到手里:“行了,别哭丧着脸了,尚家真没给我惹什么大麻烦,都是小打小闹,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最小的那个师弟抽了下鼻子:“大师兄,你不用安慰我们了,我们都懂。”

金父:“???”

卡一下手续,怎么就至于严重成这样?金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们:“行吧行吧。”

出了金家大门,一群师兄弟们呼了口冷风,胸口堵得呼吸都疼。

最年长的老二使劲儿闭了闭眼。

他原本是想来给师兄撒气的,却不料最后竟被师兄安慰了一场。

师兄全程不停地跟他说,铭德没事儿,没什么大麻烦,他一切都好,铭德分公司也一切都好。

然而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夏家在深城打过招呼以后,铭德分公司怎么可能一切顺利,不说关关难过,肯定也差不多了。

师兄……怎么就这么傻,遇上难处都不肯告诉自己呢?

是了,还不是因为自己这些师弟们这些年表现得跟尚家密不可分,他才不想叫自己难做。

他腾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师兄也是这样的,做错了事情,师父要打,师兄就站出来,说师弟们还小,让师父只罚他一个。

这么多年了,当初的画面历历在目,师兄年过半百,却还是那个师兄。

他看了眼师兄出门前塞给自己的东西,热腾腾的,在寒冷的冬日里冒着蒸腾的白气,他忍不住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原来是年糕做的饼。

年糕打得比较稀,几乎成了糍粑那样的质地,很黏,很糯,咬一口,就可以拉出丝来。

这本身没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是里头经过烘烤的内馅儿。

红糖被烤到融化,变成了稠厚的红糖汁,顺着被他咬开的缺口流淌出来,他赶忙将饼撑开,才留住滚烫的它们。

糖并不怎么甜,却很香,红彤彤地一汪盛在饼内,嘴里的那一口,跟软糯的年糕咀嚼混合,在冬天的这口冷风里,美味得不可思议。

这把岁数,他已经不爱吃糖了,却不知怎的,抗拒不了现在飘到鼻尖的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