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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花劫(8)

初息强打精神并不退让,若是任凭她无限度将酒喝光,谷主寿宴一到,她可还有命活?

“不知这位大人是否走错了路,误入琼花林。”初息不晓得对方来路,估摸着肯定是上山贺寿的哪路妖族家的千金,开罪不起,“这些酒是数日后谷主寿宴用酒,大人不必心急,过不了多久便可在寿宴上饮个痛快。”

那偷吃贼却不理会她的话,慢悠悠道:“这酒是你酿的?”

“是。”初息说话间山猫越上她的肩头,好奇地打量对方。

初息刚说完话,偷吃贼一口闷下一杯酒,喉头微动,品了片刻接着倒酒。

顺便地称赞了一句:“酒香浓烈,入口却清甜。想不到这巫行山上也有如此会酿酒之人。”

“……”

方才说得话竟如同放屁!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的劝告!

初息怒从心起,走上前去将酒具夺走:“这位大人,夜已深了,石库非您久留之地,还请您早些回去就寝。”

对方不紧不慢地打量了她一眼,从从容容地抬了个手,酒壶又回到她手中。

初息咬牙:“大人!这些酒是寿宴贡酒,不止是给你一个人喝……”

这人并不看她,忽地周身一百坛酒悬空而起,惊得初息和山猫都瞪圆了眼睛。一道黄光横扫而来,还未看清动作,所有的酒坛溅出酒沫子,安静片刻纷纷坠地,破碎的坛子里空空如也!

只见这人薄唇发亮,酒气大盛。

一百坛酒就这样被她一扫而光!

初息眼泪都快气出来了——怎会、怎会有这等坏人!

临走时妖君捏了一块蔓菁糕,目视前方道:“我倒没听说巫行山上还有携猫侍婢。”

携猫侍婢?

初息扭头和肩上的山猫对视的功夫那妖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恶!竟吃完就逃!”初息想要追,却不知从何追起,心中气急却毫无办法。

妖君御风而行,眨眼间便回到了巫行宫。

清冷的廊道铺着青色的月光,她悄无声息地贴地而行。裙摆扫过一尘不染的玉石地面,这细微的声音倒是引来了人。

“幻真。”

停下脚步,撤肩回眸,谷主宴无台就在身后。

“表姐。”

宴无台的面容被黑暗隐去,只有阵阵邪风从她身后吹来:“这么晚了不歇息,倒在还在晒月光?”

幻真道:“巫行山上气候炎热,我吹阙荫谷的大风吹惯了,睡不着出来赏赏夜色。倒是表姐如何不睡?”

宴无台往前走了两步,眼下的红痣透出些妖光,连瞳孔都是红的。

“表姐没歇息好?”

宴无台从她身边走过,似赶去什么地方,没搭她的话。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寿宴迫在眉睫,明日莠竹就来要酒了。初息熬红了眼睛才弄出五百坛酒,和寿宴需要的六千坛相去甚远。

“什么!这么多日你才酿出五百坛!想糊弄谁呢!”莠竹见初息竟敢偷懒,赤水鞭抽出作势就要打。

同屋的妖奴求情:“莠竹大人,初息没有偷懒,每夜都在石库酿酒至天明,七日之前就已经酿好一千坛了。如今只剩五百坛,定是有隐情。”说着用手肘杵了初息的腰间道,“你倒是跟莠竹大人好好解释一下啊!”

初息吃疼,她不喜这莠竹,虽真是有隐情,可求饶的话卡在喉咙口,为自己辩白倒似不情不愿了:“莠竹大人,我的确已经酿好了数千坛酒,可不知道哪路的妖君,竟将酒喝了个精光。这五百坛是我昨夜赶制出来的。奴婢妖力低微,只能酿这么多了。”

“妖君偷喝酒?”莠竹狐疑,“来贺寿的妖君们各个都是名门望族,是妖界响当当的人物,如何会偷食你的酒?你可别为自己欺君罔上找借口!你且说说那偷吃贼的样貌!”

莠竹口口声声质疑初息偷懒,初息心里的倔强被激起,朗声道:“那人一身鹅黄衣,脚穿金靴,腰间还有一枚极其罕见的血色腰扣。凤眼秀鼻,嘴……”

初息不知该如何形容偷吃贼的嘴,努力在脑内搜刮词汇的初息并未发现莠竹脸色大变望着自己身后。

“嘴……”初息正要开口,突然一张冷冰冰的脸从她身后探了过来:

“嘴,是不是长得像我这样?”

初息被吓了好大一跳,险些惊叫。当她下意识地扭头,发现一张俊俏的面容近在咫尺,一双和刚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赫赤薄唇在自己眉梢不到半指宽的地方。一股幽香之气沁入心脾,初息在片刻的沉醉后恍然惊醒!她从未和别人挨得这样近,立即往后闪躲去,险些撞上别的妖奴。

“幻……幻真大人!”莠竹赶紧作揖,周围妖奴也跪了一圈。初息也红了脸,说人坏话的时候竟被逮个正着,还是什么幻真……

啊?幻真!

初息想起来了,这幻真不就是今日话题最多、流传最广,传说中风华绝代帝将神鸟一族新晋小女君兼谷主表妹,帝将幻真?!

幻真双臂背在身后,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之态,和满面桃红的初息对比鲜明。

幻真大人应该在巫行宫内歇息,不知所为何事能路过这偏远的琼花林,莫不是又来寻酒喝,偏偏引来这等尴尬事。她默默看了初息一眼,眉间隐约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倒真是个闲人。

酒没酿成,又得罪了谷主表妹,一代女君。

初息默然,这命估计是保不住了

☆、第8章 吓个半死再逃

莠竹命她两日之内把剩下的酒全数酿好,否则就要拉她见谷主,问她的罪。

对于莠竹的要挟,初息一句话都不说。

果然,谷主寿宴前一天莠竹来收酒,初息交出三千坛,莠竹问:“还有三千坛呢?”

初息道:“我酿不出。”

莠竹一个眼神,两只白猿架住初息的胳膊一路将她往巫行山上拎。

莠竹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卑贱的妖奴到了谷主面前是否还这般猖狂!”

初息完全不理会她,被白猿宽大粗糙而毫不留情的手掌钳痛的手臂也没教她说半句讨饶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巫行宫。

视野里的巫行宫还是拇指大小时脚下的路已经从石板路变作南遥水砖,二尺见方大方砖整整齐齐铺在一起,偌大的前庭四野无顶无墙,前庭之外便是悬崖——这里已然是巫行山的最高峰。再往前每隔数十步便立一双松柏顶天柱,柱子呈半透明色,柱里有水,浮着些桃花和观赏鱼。

迎接各方妖族公子小姐的琉璃锦绣还未卸去,树上也都挂着花炮飞散后留下的彩藤。从贝阙珠宫的大殿内传出丝竹阵阵,黄钟大吕,甚为悦耳高妙。

这便是巫行宫,果然花柳扶疏,美丽宜人。

莠竹押着初息往巫行宫内走去,一路上引来不少侧目。

“谷主在哪里?”莠竹拉过一名携犬侍婢问得气势汹汹。

“似乎在三风苑内。”

穿过六十六宫苑,踏过九十九高阶,莠竹站在三风苑外求见,可苑外空无一人,大门紧闭,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莠竹徘徊了一阵,生怕初息逃了,心下一横便闯了进去。

三风苑是巫行宫内避暑圣地。前两日幻真说这山被表姐护得太好,终日暖阳,一丝风都没有,倒令她有些难捱。宴无台便叫人将三风苑收拾干净,摆上黑鹅毯寒虎皮,各类酒食干果,她们择日去那纳凉。

三风苑建在一棵万年大树之下,往地延伸的粗枝上挂着一架奇大的引水器,引来清凉山泉,由高空浇灌而下,击在苑顶面上,流水顺着顶檐往下流,和地面撞击产生凉风。且不说一踏足三风苑便已感到三分凉意,整座苑落如梦似幻,堪称巫行山一大美景。

幻真和巫行宫的一票掌事、高侍一边饮酒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事儿,宴无台聊了几句便退了出来,拿着司礼管事呈上来的典礼册子看。

司礼的管事是巫行山上的老人儿了,宴无台还未搬来之前便在山中。以前是个守山的地精,打理着巫行山上下无一不妥帖。后来这山头被原主人赠给了宴无台,宴无台从一手掌握桃花谷变身为谷主兼巫行山的主人后,因他年资最老且又一根筋地追求完美便给了他司礼一职。这不,为了这场寿宴,管事从半年前便开始忙碌,务求个尽善尽美。宴无台瞧着那册子上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地将明日里哪个时辰起床沐浴哪个时辰熏香祝祷又哪个时辰做礼谢祖……无一不详尽,还有后面一堆的酒席献词、歌舞清单,就在她得心烦时,莠竹带着初息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得了她一记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