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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山村(13)+番外

他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梦。严志新被人吊起来,孩子们唱著童谣,远远的海边传来男人的呻吟和呼嚎。

他推开一扇门,屋裏很黑,一股子腐烂的霉馊味儿。

墙角躺著个东西,他走过去一看,竟然是条鱼,和人一般大,睁著泛白的死鱼眼,咧著鳃一张一合喘气,喘气声像人在呻吟。

过了一会儿,那条鱼突然说话了,是个男人的嗓音:你快杀了我……严志新也做梦了。

同样是那个梦。平平躺著,像案板上待宰的猪,长老摸完以后,对赵叔说:再养几天,就能做了。

然后他果真听见磨刀的声音,霍霍,霍霍。抽丝剥茧一样越扯越长。

……

这场雨迟迟没有下。

严志新和贾清昏昏沈沈,吃了睡睡了吃,做著同一个梦,不知不觉就过了四天。

两人觉得不对劲了。

这日他们醒来,严志新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说:“轻点儿,装作咱们还在睡。”

“赵叔在饭裏下药了,我怀疑他用这种方式阻止咱们离开,能拖几天是几天,至於他的动机是什麼,我不知道。”

贾清一下子紧张了:“那怎麼办。”

“不出声,装著继续睡,等到半夜,偷偷收拾东西走人。”

这时门外传来轮椅滚动声,两人嗖的一下躺平,紧紧闭上眼。

赵叔进来了,在床前坐定,死死盯著贾清和严志新的脸,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足足有十分钟,终於又慢慢滑了出去。

贾清和严志新后背一片湿黏,全是冷汗。

午夜,两个人影蹑手蹑脚溜出了村东赵叔家。走之前,贾清仔细包好鱼石,压在背包裏衣服最底层。

严志新看著怪好笑:“最近怎麼这麼宝贝这块石头。”

贾清很认真地说:“无价之宝,当然得保护好,不能弄丢了。”

村裏没有电,此刻连灯火也熄了大半,整条街道一片漆黑,路旁的巷子像洞深的牢门,磁石一般带著吸力。

路过一幢宅子时,门缝裏突然伸出一只青筋裸露的大手,啪地打在门板上上,死死抓住石阶边缘。

贾清刚要叫,被严志新捂住嘴。两人屏息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

那只手在地上抓扒了一会儿,就随主人一起被拖回去,在石阶上留下一道乌黑的血迹。

门裏很吵,在寂静的夜中分外突兀。

一人骂:“jian 货,烂 了 屌的骚 bi,小爷今天c死你。”另一人骂:“真当自己是神仙了,猪狗不如的东西。”此外夹杂著若干人的嘲笑拳脚。

男人刚开始还呻吟几下,后来就无声息了。

贾清被严志新捂著嘴,额上渐渐冒出凉汗。

这呻吟太熟悉了,无边无涯的梦裏,像狼一样凄厉的呼嚎。

天空中白光一闪,破空响起一道惊雷。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严志新急急说,拉著贾清开始小跑。

贾清突然想,这村子也许并不像看起来的那麼简单。密密麻麻蛛网一般的暗巷裏,那些阴晦的见不得人的角落,指不定藏了多少呻吟、多少呼嚎。

快到村口的土路时,从左边巷子窜出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一下撞在严志新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借著月色,贾清看出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亮闪闪的像两汪泉。

“阿南?”严志新皱著眉说。

阿南的眼睛更亮了,神采奕奕:“哥哥,你记得我的名字!”他抬起脏兮兮的小脸:“你们要走,也带我走罢,求你了。”

“不行。”

“为什麼?”阿南快哭了。

“你是鱼村人,你们村的人都神叨叨的,我信不过。”

“我不是。”阿南急了,“我从没当自己是这儿的人。他们排挤我,说我是狗za 种。我爹娘都没了,我连他们的模样都不记得。月初小黑也死了,我现在什麼都没有了,无牵无挂,再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小黑是阿南养的一条狗。

严志新沈默片刻,说:“走吧。”阿南欢呼一声。

不知为什麼,贾清心裏很不是滋味儿。

一束惊雷,这场从四天前就开始酝酿的暴雨终於瓢泼而下。

12 无路可走

三天后。

严志新坐在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石头上,脸色很臭,地图攥在手裏,皱得快成腌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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