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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花道(11)

可是流川只是偏了偏头,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淌出来,反身便回了我一拳,直把我打得眼冒金星。

“狗娘养的!”我大骂一声,拿出拼死的念头,同他赤手空拳地搏斗在一起。我们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便宜,不消片刻,两人就满嘴满鼻子是血了,再往后,就是耐力和体力的抗衡。

他大概是空手道的能手,一个侧踢即快又狠,我勉强用胳膊挡过去,只觉得前臂骨骼如同碎了一般疼痛难忍。然而这种高位侧踢的弊病是重心变化太大,收腿之后不能立刻调整为攻击状态,总会在原处僵直几秒。趁着这空隙,我便将他撞倒在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余光中,他的手往腰间摸去,我暗叫一声不好,却已经晚了。“王八盒子”黑洞洞的枪口顶着我的太阳穴,又硬又冷。

喀拉一声,十四年式手枪推弹上膛,流川直直盯着我,食指扣住扳机,面无表情地说:“送你一程,支那猪。”

然而枪声并没有响起,因为那把先前掉落在地的军刀,架在了流川的脖子上。

“啊呀,这是怎么了,花道,段生……小枫……是你么,你们……”美和子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摔坐在地。

“奶奶,不要紧啦,男人打打架是正常的,你先进屋里去,不要出来,这里由本天才解决。”花道也刚进门,耐心地劝着美和子。说话的时候,他举刀的手连抖也没抖一下,看向流川的眼睛也是清澈而沉着的。

我从未见过花道这么认真的神情。隔着冰冷的枪管,我感到流川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大……大白痴。”他猛然转头注视着花道,连刀刃陷进了肉中都没有觉察,那漆黑的瞳孔里,似乎并不带什么感情,又似乎饱含了所有的感情。

“臭狐狸!你跑出去三年,就学会了这种无聊的事情么!”

“我,”流川沙哑着嗓子,“今天刚到京都,来不及换衣服,就……”他之前沉默寡言,现在言语竟生动地多了起来。

然而花道仿佛并没有听见一般:“狐狸,把枪放下,别伤害他。”

“大白痴……”

“把枪放下。”

流川看着花道,慢慢把枪放下了。

这天晚上,美和子因为受到惊吓,早早睡了。花道把纱布药水叮铃咣啷找出来,替我们上药。我和我的敌人并排坐着,彼此胸中都被汹涌的波涛所淹没。他不仅是我民族的敌人,也是我情感的敌人,现在,我努力排除前者所带来的惊涛骇浪般的仇恨,仅把他看作一个同我对等的普通男子。

“你这家伙,刚来的时候就跟我打了一架,现在又跟狐狸打架,你是打架狂啊,混蛋!”花道嘟嘟囔囔骂着我,专注的脸在月色和烛火下闪着动人的光。身旁的流川,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着。

到睡觉的时候,我和花道睡在一起,流川回到曾经属于他的那间房。

“呐,你先睡吧,我去找狐狸聊天,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曾经的玩伴,虽然其实是打架的伙伴也没错啦。三年不见,怪想念的。”说完这话,花道在我执着的请求下红着脸亲了我一口,走出去了。

我躺在褥子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耳朵敏感地竖起,捕捉哪怕一丝一毫微弱的响动。他们似乎的确在聊天,咕咕哝哝的,我数着窗外夜空中灼灼发亮的星星,终于扛不住困意,眼皮渐渐合上了。

到了后半夜,隔壁传来沉闷的、重物撞击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我。我伸手摸了摸身旁,仍然是空的,脑中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我霍的爬将起来,几大步就跨到了流川房外。

格门没有关紧,拉开了一条掌宽的缝隙,从这里看进去,两团黑色的物体在地上翻滚着、厮打着,却异常奇怪,谁也没有发出声音。再看时,那两团物体就清晰起来,是发了疯的、野兽一般的流川压在花道身上,撕开他单薄的浴衣要去侵犯他。花道奋力挣扎,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羞愤神情。然而他结实光裸的大腿还是被慢慢掰开了,耻辱地按在身体两侧。

血液涌上我的大脑,将我的视野染成鲜红一片。我大概同流川一样,也疯了罢,因为我没有怒吼,没有冲过去痛揍他,而是悄悄地、转身走进厨房,抽出一把用来切生鱼片的薄刃快刀。

我已经对流川起了杀意,直到即将拉开格门时,花道压低声音怒吼了一句:“流川!如果你做了,我会恨你一辈子!”